原标题：专访丨“我们从来都没有真正的九年制学校”——第五届全人教育提名奖获得者赵查

从对着大山发呆的少年到名师工作室的创始人，从觉得教学了无生趣的乡镇老师到带着学生走进自然、走向美的实验者，赵查始终觉得，教育应当有另一种可能性，应当有更加灵动、鲜活的呈现。 “让每个生命都能创造出更多的可能，让每一个生命都能呈现出最自然，最美好的姿态！”这是他心目中的全人教育。

△ 第五届全人教育奖提名奖获得者 赵查

《当代教育家》：您在教学中融合了多门学科，您认为语文教学最应该带给学生的是什么？

赵查：我的语文教学中会融入多门学科，比如美术，音乐，科学等等，能够将各种学科综合起来，去培养他们的审美，鉴赏的能力，他们的创新能力。

我认为语文教育最重要的，就是要能够培养学生对天地万物的感知，对世界和文化的理解，能够用中国的语言文字表达自己的情感和观念，总的来说就是一句话：学好语文就是为了能够成为一个有品味，有修养的人。

《当代教育家》：演讲与辩论并非传统语文教学的重点，您为什么强调培养学生这方面的能力？

赵查：演讲和辩论，其实学习语文之后的语言构建和运用的综合表征。所以，在当今社会演讲的能力——也就是表达的能力——将会越发重要。我们世界上现在越来越需要能够自由自信地表达自己的这些人才。另外一方面，我们的辩论赛目的是训练学生的思辨能力，他们对事物的看法，他们一种综合理性的思考，这也是今后。我们在人工智能时代解决问题非常需要的一种能力。

让学生敢于表达，善于思辨，这也是语文教育的重要职能之一，但是在很长时间以来，我们弱化了这一块的培养和教育。所以在语文教学中，我会有意识地去补足这一方面的培养。我想今后的教学评价中，很有可能就会增加对语言表达的考核。我希望我们的语文教育能够重视这一块，能够对学生的语言输出、表达，做一些针对性的，在基础教育阶段，做更多的培养。

《当代教育家》：您曾经提到“九年一贯并未一贯”，理想的语文教育应当如何实现一贯？

赵查：中国的九年一贯制学校越来越多，各个城市在不断的扩张九年制学校。那我认为现在九年制学校最大的问题是号称九年一贯，但是并没有真正一贯起来。

第一，在学科教学方面，中小学还是分开和割裂的。中学教研组和小学教研组各自为政，很少有深入的教学的交流和统一的。教学的规划，现在很少有学校能够做到一年级到九年级所有的教学序列。

第二， 我们的教材、考试、评价体系也是完全分开的，那我们没有打造出真正的九年制学校。它的教学的发展梯度，应该保证每一个年段做每个年段的事，不要超前，也不要滞后，形成一个梯度的发展，这是我们很多九年制学校目前所欠缺的。

我在语文教学方面，在做一些初步阶段的探究，我们编制了“九年六阶发展序列”的核心素养指标，后期会继续去进入评价体系的一些研究。但是这是一个非常大的工程，需要更大的团队、更专业的人、更多的政策支持来做，可能三五个人，几十个人是做不出来的，这也是我所看到的一个现状和我的忧虑。

九年一贯制学校的语文教育，首先是一定要打造出九年制的教学发展序列，每一个年段，需要达成什么样的指标，需要具体去完成哪些核心素养的指标，这个是要有具体的数据，还要做大量的样本的采集；第二，九年制的学科教师，要能够形成一个教学共同体，大家要能够随时交流，中小学教师绝对不能够割裂；第三个是对现有的教材的使用，小学、初中、我们国家的教材，我们如何去使用，也需要达成一个共识。

《当代教育家》：您的教学共同体和“久语”工作室，旨在培养什么样的老师？

赵查：工作室成立五年以来，我们一直在致力于打造有教育主张、有教学理念、有学习能力的教师。

首先，我们会定期的组织阅读，每个学期我会固定给他们开一些阅读的必读书目，然后通过在线编辑的表格，每一周要完成阅读书目。第一是读书的一些摘录和感受，每一周进行评价，通过这样“强推”式的阅读来丰富他们的教学理念，这是第一个学习能力。

第二，让每一个老师都能够打造出自己的教学风格，成为风格型的教师，每个语文老师都是不一样的，他应该有自己的独特的个性和独特的。教学的风格，每个老师找到和自己个性相匹配的教学风格，然后朝这方面去努力。

我工作室的一些核心成员现在在深圳市，广东省乃至全国都形成了一定的影响力，也做出了很大的成绩，比如说姚雪老师，她是广东省的五一劳动奖章获得者，也是班主任能力大赛的一等奖，很多老师都在全国各地去开展讲座和上课，这也是我们的培养的目标，就是希望他们能够成为有担当、有情怀、有自己的教育主张和教学理念的优秀的教师，今后我们还会在这一方面继续的努力。

《当代教育家》：在您的课程中，最希望培养学生怎样的能力？

赵查：首先是语言的构建，表达的能力，还有审美的鉴赏，创造的能力，以及他们的一种创新思维和思辨的能力，这些其实是关系到每个人的、基本的核心的素养，不只是语文学科所要去承担的，应该是整个教育的重要使命。

我希望语文学科能够能够更多的去承担这个使命，为他们一生的发展奠基，为他们未来的人生去做好一个铺垫， 让他们能够真正的拥有文化自信，这应该是我们课程需要重点去培养他们的一些能力。

《当代教育家》：学科融合中，最大的挑战是什么？

赵查：第一个是老师的理念， 老师的意识和观念的转变，这是最难的，很多老师一辈子就是一本书，一支粉笔，一直教下去，你让他能够融合其他课程，做课程的同等，他们可能很难接受，也没有办法改变。

第二就是老师们自身的素养和能力需要不断提升。有一个很好的综合素养的老师，他才能够去做这样的课程，现在我们国际上流行的项目式学习，PBL这样的课程，对教师的职业素养提出的要求越来越高。

第三个呢，就是课程整合，需要更多的资源，我们需要借助到其他学科的老师，做一些课程的，更多的开发整合，这需要团队有引领者，还需要有学校更有力的教育策略的知识和教育资源的支持。

还有一个就是我们整个的评价体系，包括我们家长，他要看的就是分数、成绩、升学率。如果你做项目式课程，这个过程，孩子们可能很愿意参与，也很快乐，家长们也可能还会质疑，“你这会不会耽误孩子的学习时间呢？是不是不务正业？”这是来自于社会、家长的。大的教育理念和教育环境决定的。

《当代教育家》：请问您对未来教室有哪些设想？

赵查：我想未来的教室一定是一个无形的，或者说没有围墙的。没有空间局限的教室，我经常讲“ 处处即课堂”，未来的教室可能是以天地为教室，以自然为教室。也就是说，以后的学习，不是要把学生关在课室里，端端正正地坐正了上课，而是学生可以有更多的自由的选择，他可以通过翻转课堂，可以通过在线课堂来学习。学生可以找到世界上任何老师来听他的课，可以在手机终端上去实现课堂的学习。

所以我们的老师必须要做出改变，需要从传统的教育理念中挣脱出来，去形成一个新的教育教学模式。要想在今后的智能时代不被边缘化，就需要改变教育的形态，让教学的方式更多元，让课程更丰富，让自己的教学的模式能够有更多的融合性、包容性、创新性，我想未来的教室会有很大的改变，会形成一种巨大的冲击力，来倒逼老师们去改变自己的教学模式，教学方法。

赵查在“全人教育”颁奖典礼发言：

我的教育故事，要从一条羊肠小道开始。

我出生在湖南省娄底市一个很偏的乡村，15岁前我没有离开过我生活的小山村和那栋老房子。我经常会对着对面的大山发呆，我经常想我的生命还有没有另外一种可能？2000年师范学校毕业后，我被分配到一所乡镇中学。在这里，我看到了同事们在疯狂地、尽职尽责地追逐分数的排位，但那样的教学对我而言了无生趣，所以我就去了深圳。

19年时间里，我先后在一所民办学校，街道中学和区直属的九年制学校任教语文。 教育和人生一样，它应该存在着另外一种可能，我追求的教学是灵动、鲜活的，我试图让天地、自然成为学生学习语文的课堂，学习并不只是要把学生关在教室里端端正正地上课。

我把孩子带到课外，在学校的大榕树下讲诗，排演课本剧，我带着学生去校园里寻找深圳的秋天，完成深圳的体验作文。上学期我带着孩子完成了《昆虫记》课程，法布尔的昆虫不仅仅在书里，它就在我们的身边。孩子们特别喜欢这样的课堂，他们专注好奇的神情，就是我心目中教育最美好的样子。

我追求的教学是艺术、审美，希望语文教育能成为他们了解世界的诗意与审美的途径。孩子们笔下的《昆虫记》，还有他们观察世界独特的视角，都有着童话一般的色彩。有一位学生在他的作品中写到“世间能涌动我的是日月星辰之姿，山川湖海之美”，这何尝不是教育最美的样子。

本学期我带着学生读了《红星照耀中国》这部名著，我去向电影院申请，让早已下线的电影重新上映，我带着孩子们走去电影院看电影。我们接着进行了专题研究，让孩子们比较文字艺术和电影艺术之间的异同，这样让阅读的方式更多元更立体，让阅读的体验更丰富，更有趣。

我经常跟孩子们说，我们想要学好语文，就必须懂得音乐。语文和音乐是一家的，我开创了语文和音乐的融合课程，无论是古诗教学、文言文教学我都试图将音乐融入其中。诗词吟唱也变成了我的课堂上一道独特的风景线，音乐更是无处不在， 一个人只有对艺术之美保持足够的敏感，他才能真正成为一个有素养的人。

我追求的教学是智慧通达的，我们举办了“亲子辩论赛”，我会让孩子们听听父母言，也让我们的家长听听少年说！语言的交锋，其实更多的是内心的交融。

在我的语文课上，每一节课都有三分钟演讲，为每一个孩子提供上台展示自己的机会，他们从羞涩到大气，从紧张到从容，从胆怯到自信，每一个孩子收获的是他们蜕变之后的欣喜。

这个学生叫孙国栋（音），他入学时一度拒绝演讲，他说“老师，我上讲台就哆嗦，比要我命还难受！”我说你不知道自己会演讲，整整一个学期，我和全班同学一起帮助他克服讲台恐惧，毕业的时候，他已经能够激情澎湃地发表演讲。

时至今日，我们班的演讲仍在继续。 每一个孩子都在创造着另一种可能，我们能不能给他这种信心、动力和平台？正如一首歌唱的“每一种色彩都应该盛开”，培养天性完整的人永远是教育的第一要义。

就像《小王子》里提到的，世界上有5000多和你一模一样的花，但是只有你是我独一无二的玫瑰。很多时候，我们只看到花园，只看到盛开最艳丽的花朵，却忽略了倚在墙角来不及绽放的花。2005年我成立了深圳市龙岗区第一个初中语文名师工作室“久语”，我们的队伍越来越壮大，五年来，我们打造了九年六阶语文核心素养的梯度，我们全面培养学生的阅读写作能力，提升学生的语文素养。

我们在教学研究和实践的路途中且行且思，我们是教育的追光者，我们扬着朝旗去追逐教育的不平常。我有我的教育主张和教学理念，灵动、鲜活、艺术、审美、智慧、通达、无类、有序，其实我心中关于教育的表达还有很多，我心中教育的理想还有很多，这些都将在我今后的教育生涯中慢慢的去实现！

我也感谢全人教育这个平台，让我有机会站在这里跟大家分享我的教育主张，我的教育故事。如果说中国的教育是一汪海洋，全人教育就是一群有信仰的人在这片海洋中建造的一座富有生命力的岛屿。

三个月以前，21世纪教育研究院的老师问我，你心目中的全人教育是怎样的？我现在想说“让每个生命都能创造出更多的可能，让每一个生命都能呈现出他最自然，最美好的姿态！这就是我心中的全人教育”。

谢谢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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