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标题：[活动]周仰之《斯人已远》读书分享会 | 1930年代至1970年代的国民生活

1930年代至1970年代的国民生活

《斯人已远》

读书分享会

时间：2016年4月14日（周四）14:00-16:00

地点：千彩书坊L's BookCafe & Wine

地址：上海市静安区常德路195-3

《斯人已远》，栩栩如生

文 | 饮者

人到中年，看书口味不刁了。偏好却更加明显。一位文章家说自己：“我深信不论中文、不论英文，文词清淡可读最是关键。然后是说故事的本领。年轻的时候我效颦，很高眉，认定文章须深、须识、须情。岁数大了渐渐看出‘故事’才是文章的命脉。有了学问，有了真情没有说故事的本领，文章活不下去。阅世一深，处处是‘事’，顺手一拈，尽得风流，那是境界。”

看到境界一词，不免想起王国维，想起陈义颇高，大名鼎鼎的《人间词话》。“境非独谓景物也，感情亦人心中之境界，否则谓之无境界。”

最初是从《小说界》杂志看到《玉兰花开处》一篇，印象深刻不仅是院子里的人物、景物，而且油盐生活寓于故事，境界也相当好。而且，这个大院离我童年所居住的韭菜园很近不说，唐家大院的主人唐伯球，用现在流行的话讲，还曾是我妈妈做纺织工人时的老板。

要说起这位唐伯球先生，可以说是湖南现代史上的一位奇人。他的最大功劳，当然是辛苦奔走，参与促成了湖南和平解放。说动那位东北野战军血战四平，令林彪吃亏不小的陈明仁将军，随同省主席程潜一同起义。共产党亦讲话算数，不但勾销前帐，授衔之时，一样给他做了中将。

再说回唐伯球先生，他的另一件大事，是办了一家裕湘纱厂，开风气之先，赚得盆满钵满，于是买地圈墙，在长沙小吴门外建成了唐家大院。裕湘纱厂盛极时，曾于湘西安江另建分厂。而我母亲，当年就是安江纱厂的女工。小时候我随父母住新军路物资局大院，常常由韭菜园过小吴门到中山路逛街，妈妈还总是指着那条巷子说起往事。

这篇“唐家大院”，把几位女性写得活灵活现，像唐伯球的如夫人（文中称唐奶奶），唐家的厨师、作者的保姆（文中称伯伯老子），作者的母亲豪，即使着墨不多的保姆的养女黄敏，也写得形象鲜明、玲珑剔透。

之后，读到收入“唐家大院”的这本《斯人已远》，作者周仰之，是《暴风骤雨》和《山乡巨变》作者周立波的孙女。

也许作者写有回忆祖父的专书，《斯人已远》对周立波虽有叙述，给人留下的印象却不是很好。这也算是司马迁《史记》留下的传统，事同文异两处参照，其中自存褒贬。《斯人已远》笔锋完全集中在几位女性身上：亦即作者的祖母姚芷青，外祖母肖蔗卿及其姐妹亲戚。这几位女性，性格突出甚至突兀，命运曲折不乏离奇。给人感觉作者如果踵事增华、精心结撰、从长计议，写成一部家族史当背景的长河小说，也是蛮可能的。时间跨度由民初，抗日、国共内战……旧社会四十年，新社会四十年。书中浓缩的事件，不妨从容叙述，湘地特有的民俗风物，一一铺排描写。已然生成的情节关窍，都不需要更多设计和安排，卯榫自合，有如神助了。

自然，话又说回来。知道作者在回忆亲身经历，或讲述长辈一生，与阅读小说的体验不可同日而语。或许，“感情亦心中之境界。”是感觉作者写活了这些长辈亲人，才恨不能代作谋划，寄希望于作者更展长才。曹雪芹在《石头记》第一回不说了吗：“今风尘碌碌一事无成，念及当日所有之女子一一细考较去，觉其行止见识皆出于我之上……”

试想，但凡读来令人唏嘘的书，有几部不是触目伤怀，心摹手追的心血之作呢？

之所以要引曹雪芹自揭命题之义的话，是由于《斯人已远》整本读下来，女性视角实在是强悍到笼罩全部角落的程度。

作者在扉页上引了一段美国史家艾伦·布林克利的话：

“历史学家一度把过去看作是伟人的经历和非凡时事的展现。如今，他们却倾向于讲述多层次的故事——融合了公共生活和私人生活的故事，普通人生话和名人生活的故事，众口一词的故事和众说纷纭的故事。”

《斯人已远》里的周立波和带他前往上海奋斗、革命的周扬，当然要算是名人了。他们在即便是英国左派史家亦命之为“极端的年代”的二十世纪，的确当得起“弄潮儿”、“风流人物”一类的称誉，而他们身后的妻子，父母儿女，在无数随时代巨变汹涌而来的遭际面前，几乎是被动的，逆来顺受，挣扎应付，疲于奔命。惨遭灭顶而又侥幸平安度过的苦难非止一次。由不得不让人感慨：这是最好的时代，也是最坏的时代。

作者写这些长辈，已是生活在美国二十年之后。女性主义的熏染，想必已成看待长辈言行的下意识角度。前面提到对祖父周立波颇有微词，看得出对祖母忍辱负重，颠沛流离之中，依然做个好人的一生，佩服赞美之余，处处也表达出不忿，不甘，纠结怜悯，感慨系之。

书中多次写到自己的女儿听到长辈凄惨遭遇时的当场大哭，一开始以为是单纯对照写一写文化差异，或者不无调侃地描写一下女性的感性，同理心。

细究一下，其实未始不是一种深深的喟叹。

即从书中所写四代女性的生存环境变化看，由乡村而县城，由县城而省城，由省城而大都会，由大都会而国外，更不必说时代风云裹胁下的宕荡起伏、悲欢离合了。中国脱胎换骨，民族浴火重生，一个家庭的剖面，也可以发现万般世相，左冲右突，还真有赖于今日尘埃落定，由作者娓娓道来。

曾几何时，在“众说纷纭”的古老“传记体”文学传统中，女性好容易才从县志州志府志里寥寥数语的烈女贞女之类栏目，有了丰满的形象和清晰的话语？这亦是《斯人已远》使人联想到的，或许也是更值得庆幸和欣赏的：有真情，又有讲故事的本领，且讲得栩栩如生……

上海文艺出版社读立生活读创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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