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标题：郑大同：为什么《英台抗婚》用了很多 “重腔”

程派艺术，从旦角的传统道路上独辟蹊径，唱、念、做、舞自成体系，而每出程派戏又多具特色，同一出戏也能常演常新，犹如奇花异卉，千姿百态，真是美不胜收! 所以能够如此迷人，是和程砚秋先生打破门户之见，奉行艺术的“拿来主义”分不开的。

本文试图从分析程先生创作的最后一出舞台剧《英台抗婚》的若干唱腔着手，探索他晚年的艺术倾向，“洋为中用”的若干经验及其现实意义。

《相送》一场中，祝英台为暗示自己“女扮男装”的身份和对梁山伯的爱情，接连唱的五段〔西皮流水〕：

可以看出，这五段中间，“重腔”极多。如首句，有四段都完全相同；末句，也大都在第四个字上耍一个小腔，继而出现相同或相似的四个小节。传统京剧是忌讳“重腔”的，尤其是〔流水〕，本来唱腔就单调，所以演员遇到连续唱几段〔流水〕的情况时，总要千方百计地变化。程先生的这五段〔流水〕，原来“重腔”并不很多。例如第一段的首句，就有多种不同的唱法:

可是，程先生最后舍弃了这些有变化的唱腔，他特地把唱词从“二二三”句型改成了“三三”句型，使得大部分首句都处理成清一色的“

”，可见他是故意追求“重腔”。如此一反常规，是很值得研究的。我以为其出发点，并不单单在于这几段里某一字、某一句的唱词内容，而是在于整整一大段音乐形象的总体构思。如首句的节奏，中间有一拍停顿，表现了“欲言又止”的语气；末句第四字后的小腔，表现了“依依不舍”的神态。“重腔”以后，则使要表达的音乐形象得到了强化，而整段的重腔( 或相似) ，又表现了反复暗示身分，反复表达爱情这样一个贯串的内容。

程砚秋、李丹林《英台抗婚》

李佩红、康健配像

“重腔”虽然在传统京剧里是“犯忌”的，然而在西洋作曲法中却有其合法的地位，其学名叫“重复”。在歌剧里，一场戏中的几个唱段合用一个曲谱的情况是司空见惯的。程先生的五段〔流水〕浑然一体，不是酷似这种“歌剧手法”吗? 这种手法，结构严谨，语言精炼，主题鲜明，烙印深刻，有利于刻画人物，无疑比京剧的传统方法高明、科学。然而，要让古老的京剧接受这种手法，实非容易; 搞得不好，难免削足适履，弄巧成拙。《相送》的文学剧本，为运用此法提供了客观条件，祝英台在前半场的各段戏中，思想、感情、语气、神态都比较一致，因此程先生大胆地以此为“突破口”，终于成功地把西洋作曲法引进了中国京剧之门。

《秋声集》

北京出版社

1983 年5 月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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