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标题：从音乐纪录片《四十年》看台湾民歌世代。

白军 Vol.5 作者/鳟臣 公众号/白军WhiteArmy

芥子须弥 独立不改

马世芳：一百年后我们都已经不在了，但这些歌曲应该还会有人传唱。

四十年意味着什么呢？

是半辈子，是两代人，还是几度流行风潮的诞生和衰落？

初秋微凉的台湾，“民歌四十”演唱会谢幕的一年后，由台湾新生代导演侯季然拍摄的民歌纪录片《四十年》如期上映，并获选2016东京影展“亚洲未来”单元的竞赛资格。

这部《四十年》以台湾民歌四十周年演唱会为骨架，重构出一个满是回忆的民歌运动简史，用影像保留下年轻时谱写并传唱那些动人歌子的民歌前辈们，面对镜头讲述的故事。

陶晓清、胡德夫、杨弦、李建复……

从70年代青春澎湃的才子佳人，到如今舞台下的英雄迟暮。导演侯季然用两年的跟拍和锤炼，记录了这些台湾老民歌手的生活际遇和心路历程。为观众展现出他们在镁光灯外的真实血肉，他们的所思所想，他们对音乐创作和社会常态的评断与考量。

看过影片，不得不称赞的，是作为台湾新生代导演的侯季然的智慧，面对德高望重的乐坛长辈们，他以一种四两拨千斤的方式延续了他的创作风格，通过日常化的拍摄，强调着感受不同的人生的主题，用默默倾听的视角，拉近了观影者同画中人的距离。

如果说，“民歌四十”演唱会可能会是台湾民歌世代最后的同台，那么我想，《四十年》一定是他们留下最全面最完整的记录，在全片120分钟里，你会了解到与内地民谣鱼龙混杂完全不同的，“民歌”的标签属的那一批人的灿烂历史和现状。

偶然，必然。

退出联合国，台美断交，国际地位一落千丈，在那对于台湾来说风雨飘摇的70年代，青少年们却依旧沉浸于西式文化、旧上海、日本的靡靡之音当中。

作为岛内最具影响力的音乐电台，中广《热门音乐》开辟者的主持人陶晓清，因此在节目里增加了“中西民歌”的部分，向听众介绍台湾学子自行创作的歌谣，得到了强烈的回响和喜爱，甚至要求延长播出时间和次数。于是紧接着，她协助民歌手杨弦，举办了为余光中诗谱曲的“现代民谣创作演唱会”，拉开了民歌运动的序幕。

同时期，就读淡江大学的热血青年李双泽，在充斥西洋民谣的演唱会上高呼起“唱自己的歌”，情之所至，如一粒火星般迅速引爆了台湾校园，并以不可阻挡的燎原之势，彻底唤起整个社会的自我音乐意识。

两条当代学术界论述的不同的路线，两股力量，分属意识形态左右两翼的“中国现代民歌运动”和“唱自己的歌”运动。分别从知识分子和普罗大众的角度，从精英形态和反帝精神的方向遥相呼应。

建立属于自己民族的音乐，从那短时期的情况看或许是偶然的风潮，但从整个历史进程来说，更是整个社会每个人心底压抑的渴望的反攻。

殊途，侣途。

原住民、福佬人、客家人、外省人。

数度殖民，融合过太多复杂成分的美丽岛，在民歌运动上展现出了她过往经历带来的伟大力量。无论是民族派拾起父辈卑南歌谣的胡德夫，学院派组建民歌二重唱的邰肇玫、施碧梧，还是第二代外来者的侯德健，他们用不尽相同的歌曲唱出相同的“我们台湾自己的歌”的信念。

而正如从“民歌运动”走出来的李宗盛所说，每个世代都有他们的心声和创作方式， 苏打绿也未必需要像他当年一样从杨弦的歌中学习，只是应当传承的，是召唤出属于自己的时代精神，追寻新的创作。

没有永远的流行，四十年再听“如果”，“江湖上”,“小茉莉”，这些昔日的清新曲调已是成了沧桑重现的追忆，似乎他们用歌声坦然宣告一段辉煌的落幕，更满含着对新一辈的期许。

无情，多情。

最是岁月催人老。

《四十年》全片以“民歌之母”陶晓清，在自家顶楼花园顶楼整理花圃，用剪刀咔嚓剪下亲手栽种的茄子，嘴里喃喃自语“这个老了，不能吃了。”的情景开场，奠定了从时光流逝出发的基调。

罹患大肠癌而无法开嗓的的韩正皓、坚持四十年在餐厅弹唱的吴楚楚、病重难愈却为属于自己的休息室而雀跃的邰肇玫、戴着助听器在社区教授唱歌的张炳辉……

或许就像余光中的诗句，

“不知道时间是火焰或漩涡，

只知道它从指隙间流走 ，

留下一只空空的手，

老得握不成一把拳头。 ”

人啊，终归要回到生活。无论是永远流落他乡不能终曲的侯德健，还是因可乐瓶事件被神话的李双泽，都过去了，江湖上来的就该走回江湖。我们大可不必赘述，民歌是怎样抚平威权体制下，白色恐怖的风暴，和美丽岛事件的余悸，我们只需要跟随影片，用温和的心，静静聆听人群。

是音乐让爱永远纯真美好。

当包美圣隔着时空和当年十九岁的小茉莉对唱，当齐豫、李宗盛回到最简单质朴的方式为民歌站台，曾经年轻的眼中依旧燃烧着璀璨的光和热的民歌手，在另一个时代的舞台上沉静而谦卑地唱着，唱着老一辈的青春，唱给年轻人以温情凝视的，一段岁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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