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标题：剧小说·公益亲情类丨安谅：夜半歌声

题目：夜半歌声

作者：安谅

类型：公益亲情类

编者按：

安谅这篇微小说，由于深含温暖的人文主义关怀，不但被数十家报刊转载，还引起了诸多老年痴呆症相关领域的医学专家、学者的热评；著名神经变性病专家专家李延 峰教授，在感动之余，还以一位医学专家的视角改写了这篇小说，并在文中揿入了一首文采飞扬而又感人至深的诗歌。我们一并发出来，奉献给各位。

推荐语：

平静的叙述裹来汹涌感动，独特的视角解读父子深情。写人间亲情的小说很多，我一直固执地认为，这是一篇罕见的佳作。一位用心良苦的儿子变身街头艺人，用独特 的方式唤醒老年痴呆的父亲的神智，使父亲渐渐由混沌老人，变成“阳光少年”，恢复了艺术家的昔日神采。春夜冷吗？春夜不冷。儿子这一腔温情，在小说中唤醒 了春天的黎明；如能搬上屏幕，这种浓酽的亲情春晖，将会温暖更多人的苍凉心境。（老枪）

夜半歌声

文丨安谅 评丨刘海涛

初春的子夜，依然寒冷砭骨。街头人车稀落。夜风，舔弄起了一张纸片，它时而半空中飘舞，时而匍匐在地面上，喘息着，抵抗着风的侵扰。

明人刚为一部作品画上句号。一时无法入眠，就到街上溜达几圈。就看见一个佝偻着腰的老人，裹着老式的围巾和中山装，在街上踽踽行走。他走得很慢，像是在寻找或者等待什么。明人迎面走来，他停了步，弱弱地问了一句：“你见到那个街头艺人了吗？”明人正想着自己的心事有点恍惚，下意识地摇了摇头，顾自走了。后面传来老人的一声深长的叹息。

那一声叹息把明人的心神又抓了过去。他站住，回望，老人已转身蹒跚而去。明人迟疑着是不是要快步追去。因为他感到了老人不可名状的失落。

他迟疑着，老人的苍老的背影渐行渐远。

忽然，街头想起了一阵悦耳的声响。明人定了定神。循声望去，那盏路灯下，出现了一个人影。稍顷，一个男人低哑的歌声，在吉他的伴奏下，在夜晚的街头飘掠。

与此同时，他瞥见那个苍老的背影也停滞了脚步，凝然不动，如树，好一会儿，他才缓缓转身，蹒跚着回走。

那边的歌声在冷寂的夜晚，显得苍凉深幽，甚至有一种悲壮。明人轻步走过去，他想，此刻街头卖场的，必是十分困苦落魄的艺人，他从口袋里摸到了一张十元纸币，准备赐予艺人。

却是一个精壮的中年男人，正闭着眼投入地歌唱。手指在吉他的弦上熟稔地拨弄着。

那位老人在马路对面又站住了。他仿佛在侧耳倾听，身子骨都在激动的颤栗。

明人走近艺人，掏出纸币，塞入艺人冰凉的手心。艺人猛地睁开眼，五指伸开，毫不犹豫地推辞了。明人尴尬间，男子轻声耳语：“这位老年痴呆了，没法和我们交流了，每晚，只有我的歌声，能唤醒他，让他早早的回家。”

明人惊讶了。他禁不住又瞥了老人一眼。他看见老人正注视着他们，像街头的一尊雕塑。

男子又轻声说道：“他很孤独，神情整日暗淡，但只有听到我唱这首《春夜冷吗》，他就像换了一个人。”

男子继续说道。

明人的心弦被拨动了，他想告诉他，刚才那老人还在记挂他，他不像是个痴呆者。这时，老人竟迈着难以想象的矫健的步伐，快步走来。他像一个阳光少年一样，向艺人，还有明人道了一声，你们好呀！

他还老友似的拍了拍艺人的肩膀，说：“你唱得挺棒，很到位，只是个别词没唱准。”说完，他竟亮开嗓子哼唱了起来。

这回，艺人也吃惊了，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老人朗声笑了：“你不知道，这是我年轻时所作的最后一首歌，我以为没人会知道这首歌，没想到，这些日子，在街头天天听到了你的歌声……”

“爸爸！”明人忽然听到一声呼唤。是艺人！他此时扶住了老人的臂膀说：“爸爸你是真正的艺术家！我们，回去吧……”

老人的眸子闪亮，他似乎点了点头，面带微笑，与艺人相伴而去……

（注：图片来源于网络）

关于作者

安谅，男，本名闵师林，另有笔名明人、思霖等。上世纪六十年代生，上海人，曾在学校企事业单位和机关工作，经济学博士，高级经济师，嗜爱文学，善于哲思，自幼笔耕不辍，对散文，小说，诗歌，话剧，音乐剧等都有涉猎，上世纪八十年代开始在省市级以上报刋发表各类文学作品并在著名报刊开设专栏，计有二十余个，发表专著二十余本，著有“明人系列”(小说，随笔等两集)，“青春轨迹系列”(小说，诗歌，散文，报告文学等四集)，“寻找系列”(散文三集，话剧)，“沙枣花香系列”(诗歌，散文等两集，话剧，音乐剧等)及其它经济类专著等，数十篇作品获全国奖或被选入全国年度排行榜，系中国作家协会会员。小说集巜阳台上的微笑》《明人日记》、诗歌集《沙枣花香》、散文集《寻找幸福的感觉》《戈壁滩上的真相》《寻找生命的感动》、长篇纪实文学《援疆日记》、随笔《明人明言微语录》等有广泛影响，被广为转载，深受好评，拥有众多读者粉丝。

上世纪八十年代以来，发表微小说近千篇。其中创作“明人日记”系列小说作品约500篇，多次获得包括《小说选刊》双年奖在内的全国性奖项。作家出版社出版的小说集《明人日记》获年度微型小说优秀作品集奖。《夜半歌声》一文选自《明人日记》，为数十家报刊转载。

名家点评

读“剧小说”《夜半歌声》：这是一个有着独特情节的动人故事。一个音乐艺术家患了老年痴呆，通过“街头艺人”每天晚上演唱艺术家在患病前所作的《春夜冷吗》，就能使他短暂地恢复记忆而正常。这同时还是一个传递和播洒爱心与亲情的创意故事。那个天天在街头用歌声唤醒老人的“艺人”，正是老艺术家的儿子。儿子唱完歌，面对短暂清醒的老艺术家一声“爸爸，你是真正的艺术家！”的深情呼唤，把一个亲情创造奇迹的故事推向了感人的情节高峰。亲情创造奇迹的审美力量，来自于“故事先讲一半，最后在结尾快速揭秘”的“跳移式叙述”。这同时又是一个非常符合微文学、微电影创作规律的蕴满了生活哲理和艺术内涵的传奇故事。老艺术家患病前有一个怎样的不寻常的人生？扮演“街头艺人”的儿子几十年来与父亲有着怎样的不寻常的生活？儿子是如何发现演唱父亲的作品能治病的？......这里隐涵着丰满的、动人的暗线故事，都艺术地藏于“八分之七”的“冰山之下”而交给读者和观众去展开审美想象了。（刘海涛，教授，微型小说理论体系化奠基人，著名文学评论家，世界华文微型小说研究会副会长，中国微小说与微电影创作联盟副主席。）

故事生动感人，结局出人意料却又异常令人温暖。路人“明人”、深夜蹒跚在街头的痴呆症患者老人、投入歌唱的街头“艺人”（老人的儿子）共同上演了一个和谐温馨感人的人间故事。在为路人“明人”的善良和老人儿子为唤醒老年痴呆症父亲用心良苦感动的同时，作为医者，我为老人的不幸患病落泪，亦感到了肩上沉甸甸的责任。随着我国人口进入老年化社会，老年痴呆症患者日益增多。这些老人不仅需要家人的关爱，更需要全社会的理解和帮助，为此，需要我们每一位医者共同努力，帮助全社会提高对老年痴呆疾病的认识。

——航空总医院院长、兼妇产科主任 教授 博士生导师 高国兰（科学中国人2015年度人物获得者）

一位垂暮的痴呆老人，虽已认不清自己儿子的面庞，但熟悉的旋律、亲切的音符却能唤醒他灵魂深处的记忆。正应了“用歌声温暖生命、用艺术点亮人生”，而艺人的歌声恰似是老人心底最软的温柔。拒绝大脑萎缩，关爱失智老人，留住更多的温柔，是医者也是全社会人的神圣职责。

——中国微循环学会神经变性病专业委员会常委兼常务副秘书长、航空总医院神经内科主任 医学博士 研究生导师 邢岩

阿尔茨海默病并非如您所想的那么无情，他们只是生活在自己的世界里，那个世界也曾精彩纷呈波澜壮阔，而当今，只需要你的陪伴和对那个世界的回忆及认可⋯⋯

——中国微循环学会神经变性病专业委员会常委北京大学第三医院神经内科教授、北医三院中央党校院区院长 肖卫忠

不要以为阿尔滋海默症的患者没有了记忆，他们只是心静如水，不愿再接受世间更多的纷扰，他们有自己的不为人知的世界。请耐心友好地对待他们，用爱心和温情撩拨他们的心弦，就会发现你已经有了进入秘密花园的钥匙！让我们共同努力，用爱心架起沟通心灵的桥梁。

——航空总医院神经内科副主任 医学博士 研究生导师 张洁

小说演绎了一个饱受痴呆折磨的老人，不再记得心爱的儿子的容貌，忘记了回家的路，步履蹒跚，不顾冬夜的寒冷渴求过去的记忆。他的儿子，没有用生冷的语言责备他的深夜不归，而是奏响父亲记忆深处那首《春夜冷吗》，带着父亲穿过痴呆带来的重重寒冰，重回昔日时光。

痴呆一天天在撕走我们深爱的父母的记忆、心智、空间感，他们焦虑、恐惧、孤独、无助，身为孩子的我们，唯一能给予的是：用爱，带父母回家。

——航空总医院神经内科主治医师 刘春艳

《夜半歌声》这篇微小说，用画面感极强的语言展示了一种对失智老人“灵魂”的特别关爱。它有两个地方特别打动我。第一，儿子了解失智的父亲，知道《春夜冷》这首歌曲是父亲的得意之作。他愿意为了唤起父亲的记忆，在春夜寒冷的街上，为父亲营造一个独特环境和氛围，用歌声唤起父亲的记忆。这是一种对父亲灵魂的关注和投入，也是很多失智病人照护者往往忽略的。第二，对于失智机构，音乐疗法是失智照护体系的重要组成部分。在音乐中，他们能瞬间找回自己，那种幸福感，从他们的眼神和表情中能溢出来。失智老人的照护是一种专业的工作。希望媒体、各种公益机构和企业多多参与进来，提供培训和照护服务，让更多的患者和家庭受益。

——椿宣茂老年公寓失智照护总监 龚增良

人到老年，患有老年痴呆症的，已经不是个别病例。走进这些老年患者精神世界，给他们以能够被接受的精神关怀，使他们的为时不多的日子过得更开心些，不仅是患者亲人的责任，也是全社会的责任。这个微小说把这个关键点表达得很动人。期待更多的医学专家关注、攻克老年痴呆症这个难题。

——部队退休干部 前教授和总工程师 常梦雄

夜半歌声（改编版）

文 | 李延峰

说明：

中国微循环学会神经变性病专业委员会主任委员、著名神经变性病专家，北京协和医院神经科李延峰教授读了《夜半歌声》后，写出了“改编版”，并即兴赋诗一首。

深秋的子夜，寒意已浓，昏黄的路灯下。偶有匆匆而过的行人。瑟瑟秋风，舔弄起满地黄叶，时而半空中飘舞，时而匍匐在地面上，喘息着，抵抗着风的侵扰。

明人刚为一篇文章写上句号，心潮起伏，难以入眠，竟披衣而起，到大街溜达，平复一下写作之余的激情。

蓦然看见一个佝偻着腰的老人，裹着老式的围巾，在街上踽踽独行。他走得很慢，时而停顿下来，好像是在等待什么。看见迎面走来的明人，他迟疑一下，弱弱地问了句：“你也是来听音乐的吗？”

明人还沉浸在自己创作的世界里，下意识地摇了摇头，老人失望地望着他，一声叹息，带出内心深处的哀愁，渐行渐远的老人背影，更让人无比愁怅。

此时明人感受到了秋意深重的季节，人生迟暮的无奈，那一声叹息凝聚着深深地失落，他知道，这位老人一定有些糊涂了，深更半夜，咋会有音乐出现呢？

忽然，街头响起了悦耳的吉他声。循声望去，马路对侧的一盏路灯下，坐着一个中年男人，他拨弄着吉他，低沉的歌声随着吉他的伴奏，在夜晚的街头飘掠。

与此同时，那个苍老的背影也停滞了脚步，好一会儿，他才缓缓转身，蹒跚地向回走。

歌声在冷寂的夜晚，俞发显得苍凉深幽，甚至有一种悲壮:

明人也被这歌声吸引了，他也走向这歌声：

曾经心动

不仅是你绰约的风姿

还有你的名字

只是青春老去

岁月也在折磨我的记忆

连昨天和十年前的昨天

都会漠然地分不清楚

是不是同一个日子

因而在古老的月光下

柳梢也就消失了原有的情意

当有人提起你的名字

提起你当年赏花的样子

我才会难堪地知道

感受春天的气息

不能等到飘洒落叶的秋季

犹其是想抓住一片绿色的叶子

随意搓出绿色的原汁

已经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

何况是在晚秋

寒意和霜降会同期而至

明人轻步走过去，中年男人正闭着眼投入地吟唱。手指熟稔地拨弄着吉他的琴弦那位老人也走了过来。他在侧耳倾听，身子骨好像在激动地颤栗，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淌。

明人走近老人，掏出纸巾，替老人擦试眼泪，老人把握着他的手，不停地问他，好听吗，好听吗，那样子完全像一个没有心机的少年，音乐让他变成了一个年轻人。

明人尴尬间，男子走过来，对他轻声耳语：“这是我的父亲，他已经老年痴呆了，没法认出我来，也没法和我们交流了，每晚，他都出去，漫无目的的闲逛，找不到回家的路，只有我的歌声，才能唤回他，让他早早的回家。”

明人惊讶了，他看见老人正注视着他们，浑浊的双眼饱含深情。

男子又轻声说道：“他很孤独，神情整日暗淡，只有听到我唱这首《名字》，他就像换了一个人。”

这时，老人竟像一个阳光少年，抹去眼泪，告诉明人，他找到儿子了，居然还会唱他过去的歌，然后又向儿子说：“你唱得挺棒，很到位，只是个别词没唱准。”说 着，他也哼唱了起来，儿子重新拨弄琴弦，大家一起哼唱起来，老人笑了：“太晚了，儿子，我们回家吧”，又对明人说，“这是我年轻时写的一首歌，没想到我儿 子唱得这么好，如果你喜欢，我明天来教你唱”。

“爸爸！”明人忽然听到一声呼唤。是歌者，他此时扶住了老人的臂膀说：“爸爸你是真正的艺术家！我们，回去吧……”

老人的眸子闪亮，他似乎点了点头，面带微笑，与歌者相伴而去……

明人望着他们离去的背影，感动着，为老人，也为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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