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标题：疫情下的靶子与寄托

阿禅 Jason 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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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去这一周，可能是自媒体圈子里，10w+ 文章产量最高的一周。疫情之下，人们需要靶子和寄托，媒体，尤其是自媒体，恰好能提供这两个材料。

所谓靶子，是一件事出问题了，到底要找谁算账。

所谓寄托，是一件事出问题了，能让大众看到，终点其实已经不远了。

作为一个微信好友 5000+ 的人，我轻易不敢在朋友圈转发「靶子」文章，因为在非疫情时期，我们已经看到太多第二天剧情反转的新闻，今天 A 举报了 B，大家都相信了，纷纷转发抵制 B 的文章，第二天，B 拿出了证据，说其实 A 才是身上有屎，大家又纷纷开始倒向抵制 A。

这个特殊时期，我选择了只告诉我身边的朋友「寄托」在哪里，而「靶子」，选择性无视，等待疫情过后，慢慢复盘。

1

高福与红十字会

举个例子，昨天，有自媒体写文章讨伐中国疾控中心主任高福，说他率领的团队其实在 1 多月之前就已经知道了新型冠状病毒可以人传人，他们为了独家发表论文，不提前给公众披露病毒的危害，给高福扣上了 为了论文牺牲公众利益的帽子。果不其然，这样的论调在疫情之下是受欢迎的，「高福」二字迅速登上了微博的热搜，人人都把他当作过街老鼠。

然而，到了晚上，一些新的论调出现了，他的学生提出了质疑，「一个人要没有良心到什么地步，才会为了论文而背下如此之大的罪名？」，同时，又有媒体报道，在高福团队这篇论文是回顾性分析，而事前并不能确认，新型冠状病毒会有多大的危害，回顾性分析更多地是帮助学界更清楚地认识传染病的发病规律，进而制定传染病的防控策略。

我无意为高福辩护，也无意诋毁他，因为我手上拿到的客观信息太少了，当我无法做出客观判断时，自然也无法表态。所谓表态，很多时候只是一次朋友圈转发，一次公众号文章底部点击 在看。

疫情之下，人们首先是恐慌的，恐慌之后，人们总想方设法找靶子，因为这些靶子是他们的出气口。人们就像充了气的娃娃，快要爆炸了，但凡能找到一个洞，就使劲往外出气。

比如，部分老年朋友把 新型冠状病毒是美国在中国投放的，帝国主义灭我之心不死画风的文章捧上了 10w+。很遗憾，我家人也是其中之一。对于他们来说，美国政府、帝国主义就是一个靶子。

稍有常识的人可能都不会认可这些老年朋友的观点，可无论你怎样跟他们解释，对不起，他们不信，他们就是一口咬定，美国人见不得中国人好，要害死中国人。

这种论调，你甚至无法像高福事件那样，等待一个反转然后告诉他们：美国人挺坏的，但还没有坏到那个地步。

于是，我开始了另一种思考，是不是：

不管是白出气口还是黑出气口，只要能让大家出点气，其实就是好口

比如，红十字会，又比如，武汉市长，再比如，湖北省长。甚至，昨天因为在屏幕面前答不出有多少床位，几小时后被免职的黄冈市卫健委的唐主任。

红十字会是个好靶子么？是的。之前它的负面新闻不少，这次又出现「捐赠蔬菜倒卖」事件，自然容易成为 众矢之的，新帐旧帐，人民群众一口气跟它算。

当我也打算举笔讨伐红十字会时，一个朋友问了我一个问题，如果你是红十字会，你会不会把蔬菜免费供应给湖北市民，如何供应？

我想了一下，没有答案，但给他发了我的思考：

如果免费，按照我们对中国老百姓的了解，可能会出现哄抢的情况，前来领取蔬菜的人，可能家里并不缺乏物资，但每个人首先想到的肯定是自保，家里多攒点蔬菜总是对自己有利的。

那么，是否可能出现，一部分对蔬菜有需求的家庭，拿不到蔬菜，而另一部分人，却攒了多余的食材导致浪费？就像口罩一样。

那么，价格是否是一种调控措施，那些家里已经有足够蔬菜的人，会减少前往「购买（哄抢）」？

然而，我无从得知，湖北此时此刻，人们是有钱买不到东西，还是有些家庭买不上菜。

和高福一样，我并不是要给红十字会洗地，它确实劣迹斑斑，但我努力控制自己，不轻易把别人认定的靶子当作靶子，不轻易在这个恐慌的时刻，随便找个人来背锅。

2

春晚与武汉人

春晚，也是一个靶子。

今年，我第三次看春晚，我依然听不懂这些「梗」，听不懂不是我普通话不好，而是我的心思完全不在电视上。

我一边把春晚当作背景音，一边刷朋友圈、一边看各种新型冠状病毒疫情的新闻，期待着，有奇迹出现，期待着，突然出现了特效药，期待着，可能我们只是做了一场噩梦，可能快要梦醒了。

那天晚上，外面响着爆竹声。我在想，这是个该「欢度新春」的时刻么？春晚今晚该播出么？我没有答案，如果播出，可能是一片骂声，果不其然，很多人在朋友圈直呼春晚不该播。大家会说，疫情都到了这份上了，为什么还有心情欢歌起舞？如果不播出，可能另一种声音又会出现，每年都播春晚，今年不播，是不是事情实在太严重了，社会是不是要出现极度恐慌了？

武汉人，也成为了一些人眼中的靶子。

有人抱怨，武汉政府的封城，给了 8 个小时的 逃生时间，将近 30 万人从武汉「逃了」出去。抱怨者几乎都不是武汉人。但回头一想，如果我是武汉人，在面对：

1. 医疗资源可能不足
2. 生活物资可能不足
3. 我想活着见到我在外省的家人
4. 我还没被感染，不想留在武汉

的时候，我会怎么想？我想，我可能也会有「逃出去」的想法，求生，是人类的本性，或者说，生物的天性。

逃跑的武汉人错了么？我不知道，但显然他们成为了一些人和自媒体的出气口，但凡谴责武汉人逃离的，文章几乎篇篇 10w+。

3

无所事事与意淫

人很怕无所事事，18 岁的小男生无所事事，可能会天天手淫，而成年人，可能会意淫。

这里的意淫并不是指我们脑子里想象某个女生然后开始了性幻想，而是，我们会很容易因为只言片语，想象事实的全部，然后在我们脑子里形成了故事，如果这个时候，再来一篇 10w+ 的文章，看，这篇文章印证了我们的想法，就是那么回事，我们就真的会把这些意淫的事当真了。

疫情时期被迫在家，加上多地政府发布了让企业延迟开工的行政命令，人们将有更多事件无所事事，这意味着，有一部分人，可能会逐渐放弃所谓的「独立思考」，看到一个合适的靶子，一个合适的出气口，就使劲怼。

这种情绪是可以理解的，就好像我们装儒雅装久了，总得找个变道不打灯的人骂一句傻逼，情绪才能保持稳定。但我们无法得知，这个没有打转向灯的车，可能刚好那天转向灯坏了。

世界卫生组织总干事 1 月 31 日凌晨宣布，新型冠状病毒导致全球进入卫生紧急状态，他同时说了这三句话：

• 此时此刻，需要事实，而非恐惧。
• 此时此刻，需要科学，而非谣言。
• 此时此刻，需要团结，而非污名化。

我想，在这个阶段，只有疑似、确诊、治愈、死亡人数是真实的，只有疫苗、治疗手段的研发进展是真实的，只有团结一致保护自己保护家人是真实的。这些才是我们真正的寄托。

这些真实的寄托能帮我们消除恐惧，但不能消灭谣言，不能消灭意淫，不能消灭污名化，是的，我们需要出气口，但在出气的时候，我们可以有两次阻断式思考：

1. 我了解的是事实的全部么？我应该下判断了么？
2. 吃完饭之后买单，账单是不是更清晰？秋后要算的账也是。

祝大家，身体健康，平安度过 202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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