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标题：十个爱情故事｜十年如初见

十个爱情故事之一

6800 字

文｜优笛

于是我就在这地方停住，没有能够走到天国去。

今天，让娜·莫罗死了，她死在巴黎的家中。也许是昨天，但被人发现的时间是今天。

手机端推送来卫报发布的这条新闻的时候，我吃了一惊。

新浪潮女神所代表的一个时代总结了。

转念又觉得，如果有的选，我宁愿她昨天死，会更加浪漫；因为那是伯格曼和安东尼奥尼携手离开人世的十周年。

十年前，他们前后脚走的时候，大家都纷纷怀疑现任上帝是独立电影爱好者，看了那么多片子的话，应该会有不少困惑，所以邀请他们去聊聊。

然而，伯格曼可是个冷心冷肚肠的家伙，简直就是从加缪的《局外人》里走出来的那个男主角，对这个世界抱持一种知识分子式样的审慎而冷静的批判态度。他曾经傲慢地讲过，安东尼奥尼只有两部电影不错，被点名表扬其中之一《夜》就是因为让娜·莫罗的演技精湛。

夜。

夜。

夜。

今天也是和我从小一起长大的表姐的婚礼，我做首席伴娘，忙得昏天黑地。婚礼造型师总是希望了解更多宾客的消息，粘着我喋喋不休地问问题，以期望加多几个准新娘的微信号；请来的摄影师摄像师纷纷假想自己是艺术大师，表姐夫向表姐单膝下跪献上鲜花的动作被他们要求反复做了四五次。

“必须取全各个角度！”

新郎在机关工作，听说几个要紧的领导都来了，他一直殷勤地紧随左右。

表姐马不停蹄地换了婚纱、旗袍、晚宴服、敬酒服，没有时间吃东西，我抽空给她要了碟奶黄包和一盅红豆汤，送去酒店给额外配送的长匣子一样的新娘休息室。

在她喝红豆汤的时候，我在手机上看到了这个头条新闻。

新浪潮女神让娜·莫罗去世。

就在安东尼奥尼和伯格曼逝世十周年之后的第二天，让娜·莫罗死了——我好像突然被闷在了一个巨大的玻璃罩子里，空气稀薄；当一口大气喘过来之后，眼泪就开始止不住哗哗直流。

表姐愣了两三秒，搪瓷碗掉到地上，也开始嚎啕大哭，脸上妆全化了，红红黑黑爬了一脸，像是许多条满是淤泥的小支流。

我倒是吓了一跳。

“GiGi，你怎么了？”

“我还没有恋爱过啊，现在却要结婚了！”

她哭得稀里哗啦，又哽咽着问我。

“什么样的父母，周一着急忙慌地嫁女儿？”

我无言以对。

远处传来闷雷滚滚，你的班机还能准点起飞么？此去经年，恐怕再见无期。

我终于没有勇气去见你。

曾经有一阵子，我经常在自己卧室里看到火烈鸟。

粉红色的火烈鸟慢悠悠在房间里踱步，好像是全世界最自然不过的事情；我试着拿手机拍照，什么也拍不到；但是我的肉眼可以清清楚楚地看到它。

我决定把它称作想象中的朋友，H。

有时我看书或者在我的Macbook上写东西的时候，它会探头探脑过来，假装了解一下我的进度，然后又若无其事地走开。

H第一次出现是六年前。那一天，你拿到了去英国的留学签证。你那样兴高采烈地打电话告诉我，第一个通知我，叫我有什么理由不由衷地为你感到高兴呢？

放下电话后，放空两三秒，一股巨大的悲痛感排山倒海地袭来，心似乎堕向了无底深渊一般，我与自身各奔东西。

就在半个月之前，你还问过我，如果不去英国，不去伯明翰，来找我，到我的城市，我是否愿意收留你。

我一面雀跃不已，一面又担心努力了这么久你还没法去留学的话会不会是个巨大的打击，一面还在认真盘算“收留”需要提供什么硬件和软件设施，回答却是冷冰冰的几个字：到时候看看。

然而，签证下来了，机票已经订好了，你即将离开。

我一直知道，这一天有可能来临，等到一切发生的时候，还是陷入了难以预期的巨大的痛苦中。

软绵绵。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就像坐在一团无涯的黑暗中，而我还得睁开双眼。

在我喝了半打啤酒后，那只火烈鸟就这样出现了：橘红色的一团悬空在绛红色的腿干上，长脑袋蜷缩成一个问号。它先是在门口探头探脑，然后小心翼翼地向我靠近，等到靠得很近的时刻，它歪着脑袋认真看我，带着一股喜剧演员下班后的严谨气质，我就被逗乐了。

我一边哭一边笑。

此后，在我彷徨无助的时刻，它经常来拜访我。

你离开中国的那天，它甚至用自己黑色的大喙，轻轻蹭我的头发。

你到伯明翰后第一时间给我发了消息。

“平安，勿念。”

又叫人如何不牵挂。

接下来，竟然进入了我们奇异的蜜月期，除了距离，我们不再有任何障碍：短信，发送语音，声讯聊天，接着是视频。

在将近一年的时间里，我们相互发送了几千条讯息，舍不得删掉的聊天记录占了微信总内存的三分之一。

终于这一天来到了，有一次两天没能联系上你。

微信、Whatsup、Facebook、邮件、电话，统统失联，我简直快急疯了；其后你发消息告诉我在过去的四十八小时里，你经历了一场车祸，动了个小手术，现在已经没事了。我握着自己的手机，止不住地发抖，冷汗涔涔。

是在那个时刻，我第一次意识到我这样远距离的关心对你而言是微不足道的。

我再关切你，哪怕我全付心思都在你身上，我的关心也只能用语言、文字、图像来向你传递。当你发生车祸的当下，我不是第一时间送你去急救的人；我不是那个等在急救室门口在你被推出来的时刻可以冲上去握住你的手的人；我不是那个守候在病床前，等你醒来可以张开眼睛就可以看到的人；给你擦拭干涸的嘴唇，喂你喝一点流质食物；在你康复站起来的时候，可以扶着你，我什么都做不到。

反而，在你颤颤巍巍可以坐起身的时候，还需要给我发消息，解释始末。我觉得自己简直在给你添麻烦。

我这样一厢情愿的付出，是不是你真正想要的呢？会不会反而耽误了你呢？

我难过极了。

害怕极了。

我想找个地方躲起来。

H是在那天给我跳舞的。

你看过火烈鸟跳舞么？它的长腿悠然挺立，两条腿红得像是炙热燃烧的火柱，颜色越来越深，这个时候它突然间张开了橘红色的羽衣，你才注意到那白与红之间过渡的丰富层次；它脚下的地板瞬间变成了波光粼粼的水面，只是覆上一层浅浅的水，却成为了最闪耀的舞台。它忽而旋转，忽而腾空跃起，像世界顶级的芭蕾舞演员一样翩然起舞，张开的翅膀交错后再度扬起的时刻，——空气里瞬间充满了粉红色的肥皂泡。

每个肥皂泡上都有一段跟你有关的记忆。

我只有你。你可能从来都不知道，然而我只有你，我始终喜欢着你。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偏偏会是你。也许正如张爱玲在《爱》中写的。

千万人中遇见你所该见的，千万年时间无涯的荒野里，没有早到，也没有晚到，刚好遇见了……

那也没有什么。我也只能如那个桃树底下，穿了月白袄子的女子一般，轻轻问声。

“哦，你也在这里么？”

嗨，你还在么？

但是，还该有些别的什么罢。或者很久以前，我便认识你；再或者更久以前你便知道我。即使没有三生石，没有旧精魂，在我们相遇之前，可能也已有过好几次的擦身而过。否则相见那一刻的情景怎么犹如梦中？

差不多就是十年前。十年前的昨天。

知道那天就是你的生日，已经是很久以后的事情了。这期间发生了很多事情。从十八岁到二十八岁，一个女人一生中最美好的十年，我统统用来等候你；在我情窦初开之后，这整个儿的十年，我无非就是在等待。等你有一天，抬起头，看到我。对我微笑，说，

“你怎么在这里？”

我一直在呵，为了你。

在感情这方面，十八岁之前，我一片空白；十八岁之后，我没有再成长过。当我在心里认准了你，我已经没有兴趣再去研习成人关系的游戏规则，我对那些在图书馆拦住我、在路上堵住我，递上来的情书没有兴趣，对陌生男子的邀约没有兴趣，至于熟悉的朋友们，人人都知道我有喜欢的人。

我单身，但是我的心已经不属于我自己。

一天天的变化，慢慢地长大，我从着惯了素衣到只爱鲜亮的颜色。天雨天晴，风来云涌，有时会以为对你的喜欢会不在，当又看到自己写下的文字，心底却浮起了潮暖的温柔。

午夜梦回，只是轻轻笑。

爱情究竟是什么？爱，可以是一个人的事情么？

我知道现在的人们已经不太写情书。我曾经收到过很多情书；收到第一封情书时，我才十五岁。那时候的我纤弱而倔强，在班上从来不肯拿第二；然而，除了成绩好之外实在乏善可陈，面对那梦呓般的表白，只是觉得不可思议。

我从来都不理解人们为什么会说爱我，或者无缘无故地恨我。中学时代，我就是个被同学们隔离、欺凌的人，他们甚至不肯冷落我，忽视我。特别是女同学，她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斜着眼打量我，总有一个特别勇敢，会在我捧着书经过的时候，朝我脚边吐口水。

她们有时骂我“马屁精”。有时骂我“假正经”。有时是“骚货”。

我还没有跟一个男生牵过手，却被骂成“骚货”，我觉得这里有一种意味深长的都市隐喻。

男生们呢，总是起哄。那个时候，我可是太害怕中午去食堂吃饭了，面对他们无缘无故的起哄，我总是不知所措，很想找个地方躲起来。

我找到了书籍和电影的世界。当时的我，脆弱而敏感，自我感受可以无边无际地蔓延、扩张。而这个新世界似乎是没有边际的，一扇扇的门渐次向我打开，在一些片段里，我跟不知身在何处的作家们、导演们产生了共鸣。

那种从胸腔里涌起来的温暖的感觉，驱散了现实的冰冷寒意。

在中学时候，用厚厚的书本一张张碟片隔出来的小世界，一进大学似乎就不管用了。

如果一些事情摆在今天发生，我也不过白个眼睛，嘴角“哧”一声。

但那个时候，我才十八岁。

我现在已经记不太得当时室友们充满恶意的小玩笑了，有的时候我会发现自己明明收起来的餐具被摔在地上；有时候略晚回去，会打不开门，被反锁在外面，欲哭无泪；有时寝室熄灯后会有陌生男孩打电话来找我，她们接到过两次，用轻浮的态度问对方，深更半夜想找的是怎样的女人。

也严厉警告我，今后这个时间打来的电话，一律我去接；限在两分钟内挂掉。

一两个凶神恶煞，一两个为虎作伥，她们还在系里散布各种关于我的谣言，留下许多问号。而喜欢我的男生讲的那些蠢话，让我觉得他们根本不了解我，不了解我的处境，这样的深情像是一个笑话。

现在再回头去看，十八岁的我实在美得叫人心头一颤。然而在我繁花似锦的年纪里，却跟这个世界没有一点点勾连。

回到家里，父母间只有无休止的争吵。爸爸的公司越做越大，他却经常都不回家；或者回家之后被妈妈揪住吵个不休，继而大打出手。

那年暑假，我在家呆了一个月，再也呆不下去了，就逃到了学校。却发现我心爱的抱着睡觉的绒布巴布豆，被扔在了卫生间的抽水马桶里，已经被泡得像是一具浮尸了。

我也不能够再在那个寝室呆着，便逃去了假期里唯一开着的文科图书馆看书。

那时候，我已经拥有了从美国带回来的第一部iPhone，完全不会用它；但是，通过它登上电影论坛，得知了一些来自欧洲的消息。

2007年7月30日，法罗岛，伯格曼在睡梦中平静病逝；罗马时间20点左右，罹患失语症的安东尼奥尼坐在椅子上去世了。

《七封印》里的死神来领伯格曼，又顺走了安东尼奥尼。

而一个月前，杨德昌死了。

“大师时代就这样终结了吧？”

重要的东西正在消逝，而我无能为力。我渴望的那个世界，是不是在我进入之前就已经不存在了呢？

这样想着，有些向往另外一个世界。

黄昏有个时刻，图书馆空无一人，无意识地，我爬上了巨大的窗台，扶着铁艺的窗柩站在那里，看脚底下晶晶发亮的树叶在微风抚摩下轻轻发颤。

远方是绿茵茵的草地；再过去，校园外围一大批建筑正拔地而起，蓬勃向上。

我想起了侯孝贤的《悲情城市》中的一个片断。

明治时代，有一个女孩跳瀑布自杀，她不是厌世，也不是失志，是面对这么灿烂的青春，怕它一旦消失不知道如何是好，不如就跟樱花一般，在生命最美的时候随风离枝。她的遗书，给当时的年轻人整个都振奋起来，当时正是明治维新，充满了热情与气概的年代……

“同运的樱花，尽管飞扬的去吧！我随后就来，大家都一样。”

在那个时刻，你从背后抱住了我。说——

“小心。”

你抱起了我，又轻轻放下。

你放下了，我却再也放不下。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偏偏就是你，在那一刻，出现在了那里。从那个时刻开始，因为你，我发生了变化。

从此以后，你对我而言跟任何一个别的人都不一样。既然已经不想死了，我给自己下载了新的任务：默默爱你。

我决定给自己十年的时间去喜欢你。

你一直都有女友，每一个都眉目如画，曲线玲珑，在人群中一站就是焦点所在。而我，微不足道的我，那些年，在校园里，每次偶然相遇时，也只是跟你微微笑，说。

“你好。”

说。

“再见。”

心里却是风起云涌。

我珍藏着你写给我的每一张字条，和陆陆续续的几封信。

用自己做的纯白信封装起来，标上收到的时间，端放在木头匣子里。

第一张小纸条写在餐巾纸上。

那天你的感冒可严重了。在图书馆正好坐在我背后，鼻子吸得震天响，我鼓足勇气转过身，敲敲你的肩头，递给你一包擤鼻涕的餐巾纸。你走的时候，也敲敲我的肩头，递给了我这张小纸条。

偶尔我们在图书馆遇到，也会分享同一张书桌，你给我写过喜欢的歌词；你说自己喜欢老歌，比如《青春无悔》。

在你即将离校的那年，没有考上如愿的硕士专业，也没有想好到底是继续考研还是出国。你似乎忽然没有女友了，天天陪我一起上自习，每一天每一天，去图书馆的路上，我都一脚踏着即将见到你的甜蜜，一脚踏着将跟你诀别的忧伤。

遇到的时候，也只是说。

“你好。”

然后说“再见”的那天终于到了。

你从谁那里要来便签条，给我写了一张又一张，地址，手机号，家里电话，MSN，QQ，邮箱。你还给我留了寝室电话。

接过每一张正方形薄薄的纸条时候，我都觉得是一声“再见”。也会有些困惑，你都要走了，为什么还给我留寝室的电话呢？

我们去散步时，你给我讲了一个笑话，问我要了一串我戴在手腕上的相思豆。

“从前有个海员问他的船长，海员说——先生，如果有一样东西，您知道它在什么地方，就不算丢了，对么？船长说——当然了；海员就说——那么，先生，您的怀表现在正在海底。"

我想，我的心在你的身上，我从未失去它。

那天晚上，寝室关灯之后，我躺在床上，突然想道：我们明明在一个学校，我却不知道你在哪里，做些什么，不觉黯然。

鼓起勇气，拨打你的电话，却被告知你不在寝室。

你一晚上都没有回去。

《纯真年代》里有这样一个场景：

当内心矛盾重重的男主角找到女主角时，她正一个人伫立在海边。幽蓝的大海在暮色里泛着细细的波纹。远处有座灯火微弱的导航塔，一艘轮船正慢慢地驶近它。这时男主角在心里对自己说：如果在轮船经过灯塔前，她回头看我，我就要不顾一切地和她在一起。他在心里为自己设了一个爱的底线——假设了一个继续的前提。

女主角依旧只是优雅地站着，晚风轻拂她的头发，她的衣裳。然而当船渐渐地靠近灯塔，又渐渐地驶远……

观众们期待的回眸并没有发生。

多年后，年迈的男主角在儿子的陪伴下，去拜访当年曾经深爱的女人。在楼底下，他突然怯步了，儿子独自上楼。他在大楼旁边仰头望去，猜度哪个才是爱人的窗口。这时有一扇窗缓缓的打开了。玻璃折射着金色的阳光。在亮亮的光影里，他仿佛重新回到了给自己设了“爱与不爱”的底线的海边。这次，美人儿回头了。

其实，那一回，女主角知道他就在身后。她没有回头，在她心里何尝不是设了另一个“底线”呢？

就像黑暗里航行的两艘夜航船，它们在暮色里相遇，也许头顶有星光，底下是水流如歌；它们又在暮色里间错开来，不知道曾经有一段那么浪漫的邂逅，可能离幸福很近很近。

我终于没有勇气去见你。你大概也已经知道了，在你离开后我并没有交过男友，我也从来没有结婚，我没有生下可爱的婴儿，我发给你的照片统统是假的，因为你的未来在英国。而我是不可能离开这里的。

父母离异后，我那暴烈的母后大人跳楼自杀未果，但摔成了瘫痪。

她说她将来就跟我捆绑在一起了，如果我胆敢离开，她就再死给我看。

在你的车祸意外后，我痛定思痛，决定慢慢退出你的生活，以一个朋友的身份继续爱你。所以我们的联络渐渐稀少，我有了男友，又换了一个，我决定要结婚了，我生了孩子。

而事实上，今天我是伴娘，我未婚。我已经二十八岁了，我还没有谈过一次恋爱。

看塔可夫斯基的《牺牲》，电影结束后，有一种“不知有汉，无论魏晋”的恍惚感。

寓言有它的时代，象征和隐喻也是；奇妙的是身处其中的人们不会将它当作是一种特别的体裁/表现手法，这就是他们的语言。

陀思妥耶夫斯基、托尔斯泰、博尔赫斯，及卡尔维诺他们，也已经是一个消逝时代的语言罢？

而，谁还能理解「牺牲」的意义？

我总是在想，那些原创作者们，内心有多大的定力，才可以从无中生有，建构出一个崭新的世界。他们把绝大部分的孤独随身携带，最后献祭给了死亡。

伯格曼落葬那天，瑞典为他降下半旗；而文德斯在安东尼奥尼的灵柩上敲下最后一颗钉子。

我对电影的爱，却是从大师们退出历史舞台这一刻才真正开始。

“你从没有勾引我，欺骗我，引诱我——是我自己挤到你的跟前，扑到你的怀里，一头栽进我的命运之中。”

斯·茨威格的小说《一个陌生女人的来信》里，美丽的女人对自己暗恋终身的作家这样讲。

你从没有亏欠我，因为你对这一切毫不知情。在你叩问的时候，我撒了谎。我为你的幸福的缘故，撒了谎，希望你不要介意。

“我自以为我在写作，但事实上我从前就不曾写过。我以为在爱，但我从来也不曾爱过，我什么也没有做，不过是站在那紧闭的门前等待罢了。”

这是杜拉斯在《情人》里的台词。在我决定退避之后，我对我们之间的关系甚至不再有期待，我只愿意你快乐。

而今年八月，你将结婚。

我恐怕不能够像表姐这样虚弱地走向婚姻的祭坛，因为对你的爱令我不再害怕孤单一人。

我很高兴，这样爱过你。

April

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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