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标题：专家解惑：我们离野生动物保护的春天还有多远

新冠肺炎疫情的爆发，再次引发了国人对野生动物保护的高度关注。2月17日，全国人大常委会公布重大消息，在2月24号召开的全国13届人大常委会第16次会议上将审议关于禁止非法野生动物交易，革除滥食野生动物陋习的相关议案。

而在几天前，全国人大常委会法工委已经部署启动野生动物保护法的修改程序，要扩大法律调整的范围，加大打击惩治的力度。种种迹象表明，野生动物保护的春天抑或到来。

带着满满的期待和动保网友们对于野生动物保护法修改的某些疑惑，星星关爱社负责人小白线上采访了山东大学动物保护中心研究室主任郭鹏教授，郭教授从动物伦理学专家的视角为我们阐述了她对于本次野生动物保护法修改的几点看法。

郭鹏于北京柏林寺（田松摄于2016年5月）

郭鹏：

2006年毕业于英国谢菲尔德大学哲学系，现任山东大学哲学与社会发展学院副教授，山东大学动物保护研究中心主任，主要研究方向为语言哲学和动物伦理学。

问题：1

小白：我国的野保法自2016年修改以来，您觉得还存在哪些“漏洞”或空白点，使得对于野生动物的捕杀、买卖和滥食屡禁不止？

答

郭教授： 《野保法》在八十年代立法时，是由林学家主持的，它的基本精神是动物资源论，即将野生动物视为需要被加以利用的资源，它将保护是为了利用作为法律的宗旨。后来，林业部又把某些学者的“利用就是保护”的理论拿来，出台了一系列鼓励与支持对野生动物进行商业利用的政策，包括发各种养殖许可证与狩猎许可证，这些政策在2016年修法中又被落实进了法律。

所以，这部法本身，从宗旨到法条，从野生动物保护的角度看，都存在诸多问题。目前，特别是各种许可证泛滥，虽然并不排除一些引进的毛皮动物养殖是合法养殖，但是以食用为主的对本土野生动物的“开发”却使盗猎洗白变得非常容易，甚至一张许可证下面出现集体合作社，即多人共用。而所谓人工养殖，在短短几十年内，就已经被开发了几十种，不只是大部分根本技术不成熟，没有标准可寻，而且根本不存在专业育种基地。

养殖场可以直接从野外取种，甚至更多的养殖本身就是由非法收购盗猎品在支撑。这使得这个无本取利产业在各个环节利益丰厚，因此，一时间，野生动物产业网迅速向全国各地扩展。滥食野生动物，并不是屡禁不止，而是有一大批商业的力量在诱导人们消费野生动物。

这样的一部法律，从实际的作用上看，其实就是为滥用野生动物打开了方便之门；加上养殖许可并没有被要求建立DNA识别与追溯系统，在执法上无法分清真正野生动物与所谓人工养殖的个体，一旦披上合法的销售外衣，就直接 进入市场了。执法有问题是存在的，比如执法不严，甚至渎职，但是法律本身也有问题。对于具体盗猎行为也是，如果不将非法持有即定为有罪，基本上无法定罪。

问题：2

小白：本次修法，很多专家提出全面禁食野生动物，您觉得可行吗？目前主要的障碍在哪里？

答

郭教授： 全面禁止食用野生动物应该从字面上说是可以的，但是，我们无法阻挡一部分人仍会继续在“野生动物”几个字上做文章，比如，区分“野生动物”与“人工繁殖的野生动物”，即把后者等同于农场动物。

这样一来，后者还是可以吃的；然后，由于根本没有可追溯系统（DNA 谱系）的保障，所以，我们很快会回到老路上去。我个人并不乐观。

问题：3

小白：如果实行对野生动物的全面保护，是否意味着我们未来踩死一只蚂蚁或打死一只蝗虫都是违法的？或者现在市场上随处可见的“炸麻雀”、“炒牛蛙”都是违法的？

答

郭教授： 吃炸麻雀，现在就是违法的，不用等到修法以后，因为现在不存在人工养殖的麻雀。麻雀属于国家二级保护动物，和娃娃鱼、锦鸡等是一个级别的。该物种已被列入国家林业局2000年8月1日发布的《国家保护的有益的或者有重要经济、科学研究价值的陆生野生动物名录》。以后看到卖炸麻雀的，告诉他们这是违法的，如果不听，举报即可。

至于牛蛙，我并不了解这个养殖行业的具体状况，因此也回答不了。依现在的形势看，如果真正是合法养殖的，并且对生态也没有什么大的影响，应该是会继续让吃的，只要你能分弄清楚它确实不是本地青蛙或者是其他种类的蛙，比如林蛙，其实根本没有所谓成熟的养殖技术，都是从野外捕的。

至于蚂蚁与蝗虫，如果你有幸故意打死的是世界上某个蚂蚁或蝗虫亚种的最后几只，那可能要负故意灭绝物种的责任。其实，野生动物的保护，在我国，是分级别的，即使同样是违法，所受到的处罚也是不一样的。

至于一些生活中很难避免的会伤害到的数量众多的昆虫，比如蚂蚁或蚊子，是不会被列入违法范围——只要在合理的范围内而不是完全没有必要的、对局部生态会产生影响的甚至是灭绝式的消灭。

问题：4

小白：目前国内有很多进入人工饲养程序的“野生动物”，野保法的修订或许会触动这些产业的利益甚至影响某些地区的经济发展，您对此有什么看法？

答

郭教授： 触动一些人的利益是肯定的，但是说因此会影响地方经济，可能未必。因为据这个野生动物养殖的始作俑者最夸张的数据统计，食用野生动物的年产值也只占GDP的0.17%（2016），即千分之一左右。

并且，我们还没有发现任何一个地方野生动物养殖是它的支柱产业。像江西这样号称野生动物产业年产值100亿以上的地方，森林公安最近破获了一起重大非法贩卖野生动物案，涉案动物17000余只，包括省级重点保护动物及国家二级重点保护动物，并破获一个遍及全国15个省市区，江西11个地市30多个县的非法猎捕、收购、运输、出售野生动物的犯罪网络。

据报道，涉案人员众多，身份复杂，甚至有野生动物保护管理部门的公职人员参与，为其非法开具运输证明，充当保护伞，为犯罪活动提供便利。这个网络不是一天形成的，也不会只有这一起案件。

据在江西调查的志愿者讲，这其实就是江西野生动物贩卖的日常，区别就是有证与无证，而真正来源上并没有太大的差别，我们看到的只是冰山一角。这也就是说，像江西这样的“野生动物养殖经济大省”，其实，支撑这个养殖经济的可能主要是盗猎而不是养殖。

问题：5

小白：此次疫情的发生，会对猫狗等伴侣动物带来什么影响？今后我们在伴侣动物的保护方面会面临哪些新的问题？

答

郭教授： 这次比SARS时好一点，抛弃宠物与乡村打狗的事件都没有那么多，民众也有了明显的意识上的提高，特别是自发互助照顾留守宠物与维权的法律意识。比如，猫被活埋的人采取诉诸法律而不是网络谴责。但是，还是出现了个别的暴力事件，甚至在武汉，进一步的隔离要求，使如何照顾被困在家的猫狗的问题又一次成为讨论的焦点。

我们可能真的需要准备好，如果下一次，真的出现了人与宠物的共患性传染病，我们应该如何保护自己的同时保护自己的动物朋友。那就是在现在要积极推动伴侣动物保护立法，要求给予他们同样人道的对待。因为宠物基本是在自己的家庭里生活，活动范围有限，他们的传染力与人一样是可控的。

比如，我们可以对他们进行个体的测试，以确定是否发病，需要隔离与治疗的，要采取必要的措施隔离与治疗，并得到动物医院与动物医生的医疗支持等。最重要的，在这个过程当中，主人对于自己的动物拥有监护权与所有权。

我想，大家关心的可能是避免自己的伴侣动物被像家禽家畜一样集体灭绝——尽管其实对家禽家畜这样做也同样是不人道的，但是，至少在目前这个法律体系内，农场动物还得不到生命的保障，这与伴侣动物不一样。他们被吃与被集体灭绝，只是死法不同而已。

话说回来，每一个食肉的宠物及宠物主人都可能是灭绝这些肉用动物个体的直接力量——这个似乎是题外话了——即使是素食者，还是要与肉食者为伍的，除了争取人道对待这些肉用动物外，基本也没有别的办法。

我只希望大家能从更深一点的层面上来思考动物问题，从人类文明整体上对大自然以及其他生命的危害上来考虑，想一想我们自己所应该处的 位置以及人类文明的未来。

在个人生活上，培养生态意识与同理心，尽量减少用动物制品，特别尽量减少肉食，尤其是不要因为换花样而扩大种类危及到野生动物的生存，这可能是在当下避免由“吃货”引发“吃祸”的关键吧。

综合

综合郭教授的看法，笔者认为，多年来，由于国家相关法律法规的不健全，一些消费野生动物的人，打着“资源利用”的幌子，把保护做成了利用，把利用做成了黑色产业。继SARS肆虐之后，本次新冠病毒蔓延再次给政府和民众敲响了警钟，要从源头上控制重大公共卫生风险，就应该让野生动物保护法回归“保护”本身，还野生动物真正的清净。

而对于我们每一位公民来说，要摒弃放纵私欲与崇尚特权的陋习，野生动物不是“唐僧肉”，一顿野味，吃的不是文明和健康，而是野蛮和病痛。我们要为自己负责，也要为他人和社会负责。请管住嘴，对野味说“不”！

希望人类的每一次灾难，都会成为社会文明进步的阶梯。朋友们，对于野生动物保护法的修改，您又有哪些期待呢？

无论野生动物保护相关法规最终如何修订 ，小编都倡导每个人以慎辨性思维来思考问题。 这也是一次进行生命关怀教育的好机会 ，引导我们的孩子做出对自己、他人、环境、动物 ，都具有同理心和责任感的选择 ，避免未来如新冠肺炎疫情的情况再次发生。

保护所有的野生动物 ，包括人工养殖的野生动物 ，不购买和食用野生动物及其制品。 践行生命关怀 ，建设生态文明 ，需要我们的共同努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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