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标题：南京冬季生存指南

亲爱的巾凡，

你好吗？

这个冬天我越来越不擅长与人寒暄，冷空气的降临让打发时间的社交都变得不那么温暖了。

如果有人问到我的近况，除了好久不见，我会努力补上一句“实在是太忙”。但是对你，我知道不必费这个力气，我只是没什么可说的，而已。

三年前的这个时候，我来南京的第一年，第一场雪已经下过了。那个冬天，我讨厌寒冷但并未有过深的体会。

那个时候的我，身上还携带着部分中学时期的痕迹，未经审视的冲动和乐观。

我甚至曾经坚持每周到公交车程两小时外的小学做志愿。最后一次分别的时候，我和学生交换了QQ号码，说好“有学习问题随时交流”。

今天，她已经在空间里频繁发表着网络用语丰富的情感说说，偶尔也会给我的日志点赞。而我仅仅为自己没有被屏蔽感到开心。

不过，这个快乐的开端并没有改变我在冬天失眠的命运。如你所见，这个冬天风平浪静，但我又失去了早睡和做梦的能力。

如果你还记得，2017年的冬天我过得实在吃力。

人们都说，人对过去的事情总会挑挑拣拣，留下玫瑰色的，忘记灰色的。但即使这样，那个冬天对我来说仍旧是一朵山本昌南的花。

我接受了黑夜，在时间里安静地活着，又平静地死去。

或许是因为南京，或许是因为冬天，每到这个时候，我的好心情就被湿冷的空气绑架了。

我不得不问，是人的快乐随着年龄递减，还是人们习惯在久远的回忆里模糊了痛苦？

来南京的第二年，生存所迫，我开始学会在冬天和自己相处。

这句话是个双关语，我知道自己说得不好，但还是私心希望你能会心一笑。

你一定会的。

对，我要告诉你的第一个秘诀是，在南京的冬天，你必须要学会和自己相处。

即使是一个以宜居和友善著称的城市，也有难熬的冬季和空荡荡的夜晚。

接受并感谢人生无常这件事，又有什么难的呢。

那天夜里，我带着我的雨伞冲进了南京刺骨的冷雨中。

伞是黑的，夜是黑的，我的眼睛也是黑的。我闭上眼的时候看不见任何人，但是我能看见你。

我知道我能看见你。

这个冬天，我又一次温习了《爱在黎明破晓前》三部曲。

第一次看到这部电影的时候，我就得出了一个结论。那就是，如果有人想知道我对生活有何接近完美的期待，我会邀请他或她一同看完这个故事。

那个一言不发的时刻一定胜过任何语言的赘述。

然而这次我看完之后心平气和，除了台词依旧精彩得挑不出毛病，我并未感受到奇迹发生。

继而我意识到，对抗冬天最好的方式，就是比它更冷。

是的，如果你问我在冬天能期待什么，我的回答是，我在等待一个奇迹。

当然，你可以理解的，这样的声音只在我的心里疯狂呼啸。当我开口时，为了珍惜这样为数不多的机会，我总是要用一些谬之千里的词语替换，如“规则”“答案”“新鲜空气”。

只是因为它们听起来更容易相信一些。

但是，我其实只想要一个奇迹而已。

我还要告诉你，这个季节不好受的并不是我一个人。和朋友在隔着电话线互相安慰的时候，我最擅长的就是用鸡汤围城，但我还是在一个时刻失守了。

“我已经很久没有做出让自己开心的，有成就感的事情了。时间久了就会担心，是不是要一直这样下去？好像什么好事都不会再发生。”

我忘了当时自己是如何努力调动大脑里所有坚强的辞令，但我没能忘记这场讨论。

不得不承认，人类是善变且贪心的动物。我无数次对你说，我已经满足于风平浪静的生活，但是当它真正到来的时候，奇迹不再发生又让我感到无助。

时间一直向前走着，而我的钟表仿佛梦境一般软化变形后悬挂在枯树干上，停滞不前。

既然如此，那就什么都不要发生——终于进化到比冬天更冷的我，这本身就是奇迹之一。

所以我想告诉你，尽管我知道每日一句“我们都会有光明的未来”并不能改变什么，尽管这个冬天发生的种种事件都让人感到寒冷，尽管我可能永远都要在南京的冬天备受身心煎熬，但是我不再害怕了。

至少我为自己创造了一个奇迹。

那就是，变得比冬天更冷一些，你就能在此时的南京生存下来。

我已经很久没有打破自己了，也没有找到办法在这样的温度下破茧成蝶。不过这都不是最重要的——在这个冬天，我们只想生存下来而已，生存下来，春夏就有无限可能。

这个冬天会发生什么，我不得而知。

在生命的种种惊奇中我渐渐懂得了命运的美——我始终相信，不负责任地说出过去的好话，滥用“唯一”“最好”等诸如此类的字眼，是对时间的不尊重。

南京的冬天没有奇迹发生，或许正是要你积累足够的谦卑。

毕竟在怀念阳光灿烂的日子里，你知道冬天总会过去的。

南京的冬天太难熬了，并非所有人都要感同身受。当然，你也不必理所应当认为能拯救什么——任何未经审视的善良与恶意，都容易是罪过。

每个人都在和自己的季节对抗，然后生存下来。

这就是冬天里的人们，不是吗？

祝你拥有好天气。

爱你的

巾凡

2019.11.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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