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标题：高一语文在线：《林黛玉进贾府》衣饰打扮

旧文重发：

红配绿，死牛肉

有一次几个同事聊衣服，说起红色的衣服该怎样搭配。在一边听着，便想起《红楼梦》里的一段来了。问道：《红楼梦》里怎么说的？有位读书比较细心的同事答了出来。

第三十五回，莺儿帮宝玉打络子——用线结成的网状的小袋子，莺儿问：“汗巾子是什么颜色的？”宝玉说道：“大红的。” 莺儿说道：“大红的要配上黑络子才好看，或是石青的也行，这样才压得住你那大红的颜色。”

红色干吗要“压”？因为红色太鲜艳、热烈，所以用沉稳内敛的黑色调节调节。如果拿另一种鲜亮的色彩来配呢？那就“压”不住，变得张扬、外露，俗了。本地俗语“红配绿，死牛肉”，说的就是这个道理。

“红配绿，死牛肉”，意谓“红绿相配很难看”。以牛肉为喻，恐怕跟形象没多大关系，没见过红绿相间的牛肉；死猪肉死驴肉看起来，也不见得比死牛肉高明多少。究其由，大概有二。一是取牛肉低贱之意。汉人传统饮食，是没有牛肉的地位的，想想三十年前猪肉的价钱，牛肉的价钱，你就明白了。当然，三十年来，西风东渐，牛肉日以坚挺，现已凌驾猪肉之上。这种“各领风骚数百年”的文坛波动，“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的政坛风云，也会在菜市场里演绎。而且，还不是孤例——“挂羊头，卖狗肉”，狗肉的地位曾经多低啊。

二是取“肉”的“俗”意。说“红配绿，烂番茄”，颜色不更形象？说“红配绿，臭萝卜”，韵脚也和谐啊？都没说，因为这些青菜萝卜没能传达出“俗”这个意味来。云、贵、川的方言，表达这个意思的俗语，似乎是“红配绿，丑得哭”，语虽直白，却少了这一层讲究。有的地方说“红配绿，赛狗屁”，粗鲁了些，不讲道理。桂、粤一带，也有说“死猪肉”的，也有说“酱牛肉”的，都没离开“肉”这个关键。

最有意思的是江浙话，听一位浙江籍的同事说“红搭绿，心肝肉”时，心想：不对啊，怎么是心肝肉呢？这不是往好里说，变成赞美了吗？再细请教，答曰：心肝肉是指那种好出风头，夸张、造作，比如某某姐姐那样的人。这下明白了。江浙毕竟是久化之地，用语精当。夸张、卖弄、造作，正是红绿不能相配的原因。

其实呢，红色绿色都是顶鲜艳漂亮的颜色，红绿搭配得当的例子也不少。要害并不在颜色，而是这个原则：不要太夸张造作，张扬外露了。

红花绿叶，挺美——你注意一下它们的比例。

中国宫殿里的红墙绿瓦，挺有气势——你观察一下它们的空间关系。

颐和园里的长廊，更是经典。那红色的柱子与绿色的栏杆，有主次、疏密、浓淡的讲究在里头。以浓淡来说，那绿就不是很亮的绿色，接近墨绿了；红呢，也不是特别娇艳。别的不动，单是把红换成大红，绿换成亮绿，就不稳重，俗了。红红绿绿的打扮，向来就是马戏团里的真小丑和生活中的假小丑的专利。

装饰打扮，颜色搭配，讲究一个度，亮点不能太多。好多人不懂这个道理，以为把鲜艳漂亮的东西堆在一起，就叫美丽动人了。仿佛近年来一些高考满分作文，堆砌着那么多华美的排比，深刻的警句。腻味。又如饭桌上霸占着话语权的人，一个接一个叫人喷饭的段子，一句又一句振聋发聩的名言。受不了。王熙凤出场的打扮：金丝八宝攒珠髻，朝阳五凤挂珠钗，赤金盘螭缨络圈，缕金百蝶穿花大红云缎窄褃袄，五彩刻丝石青银鼠褂，翡翠撒花洋绉裙。堆金砌银，恶俗之至。安娜·卡列宁娜参加舞会，一条黑天鹅绒长裙，威尼斯花边，三色堇编织的腰带，朴素到极点。亮点，安排得真好：“老象牙般的肩膀袒露着，颈子上系着一串珍珠项链。”难怪把小姑娘吉提比了下去。

再说个《红楼梦》里的例子吧。第十七回描写宝玉的院子：“院中点衬几块山石，一边种几本芭蕉，那一边是一株西府海棠。”真是精致高雅。如果换成这样：院中立着三块石头，挨着石头种了十本绿油油的芭蕉，紧挨着芭蕉是十株红艳艳的海棠。

那不是“怡红快绿”，而是“大红大绿”，是灾难。

又：各位朋友，有以本地方言赐教者，先说谢了！

2009、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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