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标题：朔方路记事（一）

那只是一场游戏一场梦。

六月的风，干燥、膨胀。陈雨斜倚在木质靠背椅上，摇晃着双脚，沉默的注视着墙上的水渍纹路，泛黄的水渍是从靠西的房顶角落扭曲着渗出这条细纹来的，急促的停留在墙面三分之一处，昭示着许久前的一次慌乱与猝不及防。她的脚像是钟摆催促着时间，摇晃中墙上开始出现光斑，从一个斜角，渐渐地双脚成了黑影在墙上晃动，不紧不慢。光是泄了锋芒的，但依然将尘埃显影在光带中，尘埃浮游漫无目的，寂寞缓缓流淌。

这是一间走向有些奇怪的房子，客厅面西开着几扇窗，每当光从窗户流入，太阳便刚好立在贺兰山顶上，微风轻拂，夜幕降临。陈雨看起来有些疲倦，眼圈泛着青黑，鬓角被额头和脖颈上的汗水浸湿，泛着潮，乌黑油亮。她穿着一件藕荷色的吊带，隐约可以看到乳房在胸前起伏，她是听着钟表“嗒嗒嗒”声摆动双脚的，钟表挂在面前的墙上，在光里与远处的贺兰山对视着，这表看着有些老旧褪色，感觉比水渍出现的时间还要长一些。

房子确实有些旧了，显得逼仄，是时间的痕迹，是窗外槐树的枯萎又叶茂，细碎稠密。角落放着一排三人沙发，扶手透着油气，是掌心的汗、指尖的垢，是一次又一次的站立起身和叹息，座位中间有明显的下陷，像是坐着一个人一动不动的冥想。木质茶几明黄，桌面上放着几本过期杂志，一本《动物凶猛》摊开在第8页，像是刚放下不久，“我的故事总是在夏天开始的。夏天在我看来是个危险的季节，炎热的天气使人群比其它季节裸露得多，因此很难掩饰住欲望。”被红色的笔迹圈了起来。陈雨大学毕业后便租住在了这里。

这是一片上世纪90年代的居民楼，已看不出楼体本身的颜色，散落在四周的槐树郁郁葱葱，将一栋栋灰黑色的低矮建筑遮住，忽明忽暗、忽隐忽现。周围有很多学校，一些学生便就近租住在这里，陈雨也是。大学几年，熟悉了周边的生活环境，便就近找了工作，暂时安顿下来。楼群在贺兰山脚下延伸，每一次的抬头，便是山与斜阳的交相变化，总让年轻的心一次次被燃烧，在山雨欲来的深夜又一次次熄灭，经久不息，循环往复。像是这楼里的小广告，被撕掉又粘上，墙裙满是泥点，破旧家具零星堆放，空气中弥漫着土味。陈雨的房子在三楼靠西一侧，需要步行24个水泥台阶，楼梯扶手漆皮开裂，2楼楼梯间一面玻璃碎成一半，朱红色的铁质窗框锈迹斑斑，几粒铁锈被一根蜘蛛网掉在半空，一晃一晃。

陈雨在一家教育辅导学习当英语老师，工作单纯，每天和一些十三四岁的初中生在一起，除了吵闹无聊些，没有其它烦恼。辅导的内容很初级，不需要在工作上投入过多的精力和心思，薪水适中，每天步行于家与学校，简单安逸，看不出有什么波澜。学生们很是喜欢陈老师的课与样子，长发过肩，轻言轻语，笑起来会眼角下弯，浓密的睫毛在眼睑上映出一团黑影，夏天总穿着莫兰蒂色系的衣服，柔和冰冷。

这冷冰冰中却又是夏日教室里的穿堂风，握也不住，转瞬即逝。陈雨的双脚停止了摆动，她起身伸了伸懒腰，拿起斗柜上放着的手机，打开土黄色音响，端起喝剩下的半杯酒，伴随着音乐扭动起腰肢，一只手慌张的停留在半空，中指上的戒指在渐斜的光里闪烁星点，音符跃动，夕阳坠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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