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标题：旧时光的一杯咖啡——兼评电影《江湖儿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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念初中时，同桌的哥哥已经大学毕业，留在了城市工作。同桌常常炫耀哥哥的都市生活，工作处不仅有餐食，还有咖啡，甚至可以随意取走。

对于农村孩子而言，咖啡是书本上的物种，见是没见过。于是，在我的强烈恳求下，同桌拜托哥哥带来一包——而落到我手上的，是用纸袋裹着的半包咖啡粉末。

放学之后，我揣着半包咖啡，急匆匆回到家中，找出家里最大的杯子，小心翼翼地把那半包咖啡的一丢丢抖进杯子，然后倒上满满的开水。

端起杯子，细细品尝这人生的第一杯咖啡，淡淡的，涩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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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影《江湖儿女》也是在讲述过去的故事，一个消逝在历史变革的潮流中的儿女情长。如剧中主演廖凡所言，导演在拍最后一场戏前躲在角落默默流泪，他想起了曾经背着包离开故乡，从此故乡是他乡。

从电影院走出来，心情复杂而沉重。

贾樟柯导演是中国为数不多的给予普通人人文关怀的导演，他镜头下的中国人，或憋屈、或残缺、或贫困、或无助，他们历经磨难，饱经沧桑，但他们坚忍不拔，屹立于风雨而眼神坚毅。

从电影《山河故人》开始，贾导的焦点从斗转星移、沧海桑田的大时代，转移到了微观个体的精神内核——生活的意义。无论《山河故人》，还是《江湖儿女》，沧海巨变的大时代成为了微观个体遭遇的线索而非焦点，这与《天注定》有着显著的不同。

这种变化，让电影少了些许社会性，却多了自我的感性思考。电影主角斌斌的创作背景，源于贾导看望自己年少时崇拜的后来因脑溢血住院的“大哥”时产生的灵感。这位曾经叱诧“江湖”的“大哥”，坐在轮椅上，穿着比破旧而厚重的衣服，不曾再有当年的半点生气。

时代造就了英雄，也陨灭了无数的雄心壮志。在流失的岁月中，谁也没法十足地掌握人生。

3

前阵子，陡然出现的微信群，把十几年没联系的老同学迅速拉近。很多人，分别后再没联络，而久别重逢后，有人穷困潦倒，有人充裕丰富，也有人早已不在。

有一人，与我同村。初中时，成绩优异，毕业考进高中，后来又考上师范大学，毕业如愿进入一所中学，成为一名老师。美好生活即将开启，却因一场交通意外坐上了轮椅，从此变成了半个“植物人”。

去看他，竟记得我，一口叫出我的名字。这一刻，十几年前的影像也戛然而止，徒留眼前破旧不堪的轮椅和老气横秋的中年人。

另一位同学，自上学起就在一班，她始终那么优秀。课堂常常受到表扬，考试总是名列前茅，学期末总要当着全校师生的面领取奖状。那时，我总是躲在角落，投去艳羡的目光，若有所思。

后来，她离开学校，进入工厂，嫁了人，生了娃，在另一个村子开启了另一段人生。

有一次，我们聊起来。我好兴奋，向她倾诉着，诉说彼时的苦闷，诉说对她的崇拜。而她，默默听完，叹息只怪当初不努力……我愕然，侵浸的旧时光戛然而止，慌忙岔开话题问她孩子可好。

4

我的父亲年轻时，走南闯北，叱咤“江湖”，可谓众人的“大哥”。

后来，经历中年的失意，到如今年老已是重疾缠身，每日依赖大量药片维系，几尽颓废。风光不在，江湖亦不在。

再没人在乎他的言语，所到之处总不免引起众人怨声载道。在两个儿子家，也不免受尽冷落，我哥哥不言，而我也常常失语。

偶尔见他夜深人静，拿起笔默默地写…

近日，母亲给我电话，说他即将启程前往南方老大处。

我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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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不想“了却君王天下事”，谁不想“赢得生前身后名”，可怜白发生。

白发悲明镜，青春换敝裘。

2018.10.06 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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