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标题：【2020年第10号】高原民族地区人口流动特征与模式研究 —基于西藏自治区的考察

作者简介

杨成洲

西南民族大学社会学与心理学学院讲师

引言

地处青藏高原西南部的西藏自治区，占青藏高原总面积的一半以上，85%以上的地区海拔超过四千米，自然条件极为恶劣。西藏是我国典型的少数民族聚集区，常住人口以藏族为主体，藏族和其他少数民族人口比重超过90%。自治区在历经和平解放、民主改革、改革开放后，已逐步摆脱传统生产方式，产业结构进一步优化升级，交通基础设施条件和公共服务水平逐渐完善。经济社会的发展创造了大量的商机和就业机会，越来越多的本地或外省人口愿意进入西藏发展。正如2014年中央民族工作会议所描述的，“改革开放以来，我国进入了各民族跨区域大流动的活跃期”。

大量外来人口在城乡间的流动，意味着人力资本的聚集和重新配置，对西藏城镇化的发展起到了积极作用，极大推动了本地经济社会发展。另一方面，来自不同区域，具有不同背景、风俗习惯、宗教信仰等特征的人口在流动过程中有利于“加强各民族交往、交流、交融，尊重差异、包容多样”。最终实现民族工作会议提出的“文化上的兼收并蓄、经济上的相互依存、情感上的相互亲近，形成了你中有我、我中有你，谁也离不开谁的多元一体格局”。

一、流动人口规模与结构

（1）规模与流动率。2017年全区流动人口数量达32.68万人。相较于2000年增加了11.3万，年均增长2.5%。从构成来看，全区流动人口以区外流入人口为主，2017年在总流动人口中的比重已达七成。2000-2017年间流动人口增长规模超过10万，主要源于区外流入人口的强劲增长。相反，区内流动人口则相对稳定，基本维持在10万左右。从反映人口流动程度的指标来看，2000-2017年间全区人口流动率从8.18%上升至9.69%，区外流入人口流动率显著上升，而区内人口流动率小幅下降。

（2）年龄与性别结构。流动人口性别比严重失衡，男性人口比例长期过高。2015年总流动人口性别比达124。其中，区外流入人口性别比超过200，男性人口比重严重偏离正常水平。而区内流动人口中女性明显超过男性。全区流动人口主要以20-49岁的青壮年人口为主，2000年和2010年这一年龄段人口比重分别为73.83%和77.95%。此外，区内流动人口更为年轻化，而跨省流动人口中，高年龄组比重较高。

（3）教育结构。流动人口的受教育程度往往较非流动人口更高，这一特征总体符合西藏流动人口实践，但跨省流动人口和区内流动人口之间还是呈现出明显的差异。2000年以来，常住人口和流动人口的受教育程度均有显著的提升。2000-2015年间西藏全区人口的平均受教育年限从3.43年增加至5.33年。在接受初中及以上各阶段教育中，流动人口的比重显著高于常住人口。区内流动人口文盲率较高，未上过学的比重远高于跨省流入人口，而超过90%的跨省流入人口接受过不同阶段的教育。

（4）职业结构。总流动人口就业形态发生转变，就业质量显著提升。区内流动人口2000年时就业质量不高，集中在低端、底层行业。83.74%的就业人员从事“农林牧渔水利业生产”。2010年时就业形态发生了根本性转变，从以“农林牧渔水利业生产”为主转变为以“商业、服务业”为主。跨省流动人口大部分在较为高端或者技术含量较高的行业就业，就业质量高于区内流动人口。

二、流动人口特征

（1）时间特征。总流动人口已由“短期流动”转变为“长期流动”。2010年后短期流动比例已出现明显降幅。中期流动人口比重稳中有降，2015年仅有两成。长期流动人口比重上升明显，2015年已接近五成。跨省流动人口的短期流动比重更高，中期流动则相对稳定。长期流动的比重则是跨省流动人口低于区内流动人口，且下降幅度显著。可见，跨省流入人口并长期居住的可能性要低于本区内流动人口，居住稳定性也低于区内流动人口。

（2）生育特征。普查标准时刻前1年有过生育的妇女生育孩次状况间接提供了衡量西藏流动妇女的生育标尺。在总流动人口中，2000年生育一孩的妇女占总生育妇女的比重最高，达38.72%。其次是生育三孩及以上和二孩妇女，分别为33.60%和27.68%。2010年出现了明显变化，生育一孩妇女占比超过70%，而生育二孩、三孩的比重显著下降。一定程度上反映出流动人口生育水平下降的事实。跨省流入妇女生育孩次的结构相对稳定，而区内流动妇女生育孩次结构则变化显著。但最终都呈现出“低胎次比重高，高胎次比重低”的相似格局。

（3）流动原因。经济因素仍然是影响西藏人口流动的主要动因。在所有类别中，“务工经商”所占比重超过五成，且影响还在进一步增强。而社会文化因素影响次之，其中“随迁家属”的人口比重较高，2000-2015年比重均超过10%，这可能与进藏务工经商人员中随迁家属增加有关。而区内流动人口受经济因素影响的比重远低于跨省流动人口，而受社会文化因素影响的比重则超过跨省流动人口。可见，区内流动人口流动动因更加多元化，而外省流入人口则主要由于务工经商或工作就业，影响因素相对单一。

三、人口流动空间模式

01

空间分布模式

（1）拉萨聚集了大部分流动人口，显示出强大“磁极”效应。2000-2010年流入拉萨人口占总流入人口的五成左右，凸显出拉萨作为自治区政治、经济和文化中心具有强大的资源集聚效应，其他地区的影响力则较小。

（2）拉萨市流入格局“以区内人口为主向跨省人口为主”转变。2000年流入拉萨市的区内流动人口占比为54.5%，到2010年这种格局已经出现转变，60%以上人口是跨省流动人口。此外，2010年区内流动人口超过跨省流动人口的地区减少至1个。

（3）流动人口主要流向城镇地区。2010年分布在城市和镇的流动人口在总流动人口中的比重达74.83%，分布在乡村的流动人口占比不足三成。这一格局与2000年的城乡分布格局大致相同。区内和跨省流动人口的城乡分布也具有差异，跨省人口在城市、镇中的分布比重更高，乡村居住人口相对较少。而区内流动人口城市、镇和乡村分布差异相对较小，而且这一差异还在进一步缩小。

02

人口流入模式

（1）流入来源地与规模。2000-2015年从外省流入至西藏的流动人口数量呈爆发式增长，从10万左右迅速增长至超过20万。总体上，与西藏毗邻的四川省和甘肃省一直是西藏最大的人口流动来源地。

（2）流动人口供给力。2000年以来四川省对西藏的流动人口供给影响力超过其他省份的总和，“一极化”态势明显。此外，2000-2010年间除四川以外的各省份对西藏人口流入的供给力逐渐增强，供给来源地呈现“多极化”的趋势，但2010年后又呈现回归态势。总体而言，各省份对于西藏人口供给力的影响范围仅限于与西藏临近的周边省份。

（3）流动人口吸引力。西藏对于青海省的人口吸引力最强，其次是甘肃省和四川省。西藏对于各省的流动人口吸引力充分显示出人口流动深受地理近邻性、文化因素和民族特性的影响。

03

人口流出模式

（1）流出规模与方向。与流入规模相比，从西藏流出至外省的人口规模较小，但增长速度高于省外流入人口。2000-2015年间从2万增加至7万，翻了近两番。从流出去向看，主要集中在西藏周边临近或距离不远的省份，流动半径较小。四川一直是西藏最大的人口流出目的地，占西藏流出总人口的三成左右。但比重在在近年有所下降，流出路线更加开放，方向更趋多元化。

（2）单向流动特征显著。从人口流入与流出关系来看，西藏流入人口显著高于流出人口，人口流动呈现出明显的净流入格局。2000年人口流入量是流出量的10倍多，此后随着流出量的快速增加净流入规模有所下降，但长期净流入的格局难以改变，单向流动特征明显。但若与全国平均水平相比，西藏人口流动规模和强度都不大，且流入来源地、流出方向相对单一。

四、讨论

西藏人口流动伴随经济社会发展而产生，内嵌于社会转型中，是多维因素共同影响的结果。也应注意，人口流动也对西藏区域经济发展产生了重要影响。

一是对经济增长的影响。外来流动人口为本地经济注入新技术、新理念、新管理模式，有利于当地产业结构优化与推动产业转型升级。自身收入也不断增加，形成巨大消费潜力，拉动了城镇地区内需，成为促进经济增长的重要力量。

二是对于城镇化的促进作用。大量人口流入城镇地区直接的影响就是人口城镇化率的显著提升。人口流动所引致的劳动力资源的流动和重新配置实现了生产要素的优化配置，对区域经济和城镇的发展都是有利的 [5]。流动人口中70%以上是20-49岁的年轻人。具有较高文化素质的流入人口，所带来的人力资本集聚对城镇化的影响要大于简单的人口数量堆积。

三是对于族际关系和民族融合的影响。藏族民众竞争意识不强，人口流入带来了高效率、快节奏、竞争性的生产生活方式，有助于提高民众竞争意识。在融合过程中，藏族民众思想观念和思维方式不断改变，使其与其他民族相互竞争、共同进步。族际间相互流动使各自文化传统、风俗习惯、宗教信仰等得到相互认同和尊重，有利于相互取长补短，相互尊重、相互学习、互通有无。

研究表明，作为典型的高原民族地区，西藏人口流动特征与空间模式是独特的，与全国其他地区的流动模式具有显著差异。从已有研究看，很难从其他区域中总结出相似的参照模式，显示出浓郁的高原民族特色。

文献来源：《干旱区资源与环境》2019年第7期

声明：本文仅代表作者观点，不代表人口青专会的立场。

封面图片来源于网络，有修改，版权归原作者所有。

编辑：石贝贝 王燕 吴润贤

责任编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