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标题：琴人不散，琴事不衰 |《操縵瑣記》連載四

二月一日

晚谱【梨云春思】，致定第四段，板初点。第五段板命家璞试唱，音调虽平，未常无可取处。拟再点两段，果大家认为不好，亦只得中止矣。

二月二日

午后访景略于胶州路新居环境颇静，甚宜弹琴。较前居之逼仄援攘相者天壤。几置红梅一盆，壁黏朱笺，写雨中花新词一阙，盖贺迁居者，署名沈某，不知何人。询景略，始知为草农化名。非此人无此好词，非此人无此韵事。为之赞歌欢喜。不置诚不愧雅人深致也。出所，定梨云板拍，请校正。景略认为尚好，适张女士来试歌一二段，音调仍平，但间亦有可取处。此曲共十段，所谱旧词多是句读平整者，求峭拔自不甚易，且词太长，苟声调高亢，歌者亦难为继。果平平唱出，能得缠绵婉转之致，斯亦可矣。晚归復点成六七八九四段，十二时始寝。

二月三日

午后草农电话告叔逵先生在其庽，嘱即往，当趋车去，前与景略请其作社歌，居然完成。并亲自交来，此老兴复不浅，重然诺，殊可感。社歌命意遣词均甚佳，分三段，谱入琴尚不甚易。此繁重工作须让诸景略为之也。余定点之梨云数段试弹歌，叔老尚认为可用，私心甚慰。当努力完成之，晚归点成十段及尾声。仅前三段尚未改定，当不甚难矣。

二月四日

早接剑丞信闻雅社务，缪佳赞许，推崇阅之，甚愧。半年来并未有何建树，略有些微成绩，皆同志诸公匡助之力，余何有为。晚改定梨云前三段未毕，云孙偕其公子啸雄来，十时半去。继续点定完毕全曲。虽已粗成，都未尽善，待考定尤多。景略以事赴琴，颇望其早回校正。啸雄拟从学琴已应之。

二月五日

饭后无聊至则均处小坐，本拟即去，则均电邀云孙来谈天，不觉天黑，主人留饭。甫举著，得景略在余家打来电话云并未赴琴，因邀其来未许，匆匆饭毕归。研究所定梨云板拍经起校正者数处，时暗未及细正，景略不去，此操成功不远矣。

二月六日

午后景略以事来栈，同至其庽细较梨云板拍，连三小时之久，中有数句大费研究，结果幸皆称意，相与大乐，至此可谓完成十之八九，更与吹箫一度亦觉婉转可听。晚膳后归。

二月七日

晨到栈为景略梨云谱点板，归习弹数遍。

二月八日

往草农处取社歌稿，拟交景略。小坐略弹梨云旋去。

二月九日

送社歌稿与景略，草农已先在，张女士亦来，兴致大好，于是弹梅花普安，歌春光好，天黑始散。

二月十一日

草农午后来，社歌稿经叔老改正数句。晚饭后送交景略，十时半始归。

二月十二日

啸雄来学琴已至龙翔四段。托其写曲印谱字。

二月十三日

午后访草农商月集地址拟借中实俱乐部，以伯炎赴苏，无人接洽，叔逵所觅地点亦未确定，不得已仍以借贾仰山庽中为便。定二十六日举行。早復剑丞信。

二月十四日

饭后便道访云孙，啸雄已写好精忠词、湘江怨二曲，梨云亦写成数段。云孙大努力，将梨云之工尺逐字校正，分出高低并将板眼缮写清楚，殊可感。晚至景略处，明德偕心燐来，共话极欢，各弹一二曲，十时半散。

二月十五日

傍晚偕云孙景略往草农处祝寿，未弹琴，仅在其竹园中清谈数小时，夜十一时半始散。

二月十六日

晚云孙伴汪建侯来访，汪弹秋江、平沙。余弹三曲并作长谈。赠与社刊一册。

二月十七日

得阜西信，言老彭最近韵事，极可笑，并附来致草农书。

二月十八日

今日为废历大除夕，栈中发生一二文化，百忙中往草农处送阜西信，至云孙处取写成之油印底子，匆匆归。

二月十九日

废历元旦晨往草农处拜年，傍晚晤景略托转请张女士歌梨云，备集会时演奏，幸得其允许大慰。

二月二十日

发集会通知柬二十八份，下午草农、守之、云孙、啸雄、景略在庽作小集，试歌弹梨云，全曲已臻妥善。与草农、啸雄合奏普安，极佳。草农先去，余十时半始散。

二月二十一日

晨往景略处，适张女士来歌梨云三遍，声韵极好，板拍大致亦合。晚又至景略处拟再试唱，张女士未到，仅吹弹三数遍，午后访汪建侯不遇。

二月二十五日

张女士践前约午后来景略处，余后至，歌梨云数遍即散。油印各谱一塌糊涂，尤以精忠词、湘江怨一字不见，梨云比较稍好，能认识者亦不过十分之三，不得已命儿女辈逐字填写，勉强应用，决不能分发社友，费钱费事，一无结果，懊丧之极。

二月二十六日

本社借愚园路贾宅举行第七次月集，余与景略二时半往，景略前夜发寒热，是日近午始起身。余往始知之，初恐其不能赴会，颇怅惘。结果以梨云无人弹，勉力撑持，毅然偕往，热忱殊可佩。三时后来宾社友陆续来，天雨，社友甚稀，仅到十四人，来宾十三人，演奏二十四曲。初试梨云，张女士歌极好，大得全体赞许，以众请一度復唱，尤觉佳妙。来宾中有徐景辉女士，是南通徐昂之女，立孙之侄女，家学渊博，操缦甚好，梅庵曲操闻均能弹，是日奏长门怨、风雷引两曲，深得家法。女士擅弹钢琴，盖于音乐具有深切根底者，人亦温文尔雅，盘桓至散会始去。本届本拟提议经费问题少，少峰主张下月月集在其庽中举行，一切由其供给，经费可不成问题。各节不妨延至再下月共议，只得暂行搁置。

二月二十七日

傍晚访景略知寒热已退，霍然而愈，大慰。傍晚理琴五六曲，近月来以研习梨云，旧曲几无暇弹，潇湘等生疏不堪，此后当勤加理习矣。

二月二十八日

清晨尚未起来，草农来拍照数页匆匆去。

三月一日

午后復查公函，报告二次月集事，寄梨云谱，访李葆珊、汪建侯，均未弹琴，见汪琴三床中一床甚好，背面提拔极多，音清润透亮，余二床皆不足道。

三月二日

早復剑丞信，寄梨云谱。午后往为渔仙上琴弦三付，互弹数曲，五时始别去。途遇葆珊访云孙未值，至草农处小坐旋归。

三月四日

四点访云孙告次日未叔逵七十生辰，议办法。云孙意侯景略由琴川回，组合同志六七人设宴为之补祝，庽中有他客未能久坐即去。晚理琴数曲。

三月五日

偕玉召往景略家问常熟地址，归即致一函嘱拓天池先生墓碑，并速其回也。

三月六日

草农电话索琴刊即送去五本，拟往访以事未果。

三月八日

午后访草农，旋宝珊先生亦来共话极欢，并互弹渔樵、墨子二曲，颇多研究。傍晚始散。

三月十日

访云孙未晤，教啸雄龙翔二段，访草农适欲出门，小坐即与同出。谈叔逵補祝事除设宴外，拟用琴社名篆送寿联一幅，即请草农代撰。

三月十二日

饭后偕守之先往景略处探归期，据云十七八日可回，旋往访草农沈联已撰好，极脱俗自然、古茂典雅并允作篆书，真为我社生色不少。以景略归期近，即拟于十九日举行听弹新谱，梅庵风雷引指法极似午嘉，暇拟吹箫和之。余弹潇湘两遍并研习龙翔甚久，夜十时始散。

三月十三日

晨函致景略告定期为叔逵補祝事再速其回。

三月十四日

晚草农来嘱修九霄丹凤琴，亲携至并漆银珠等，宜不可却，天气稍和当为动手与合弹长门又一度弹风雷，九时半去。

三月十五日

午后往购送叔逵联携至草农处时正编介寿节目前撰小引，极饶风韵亦莊亦谐，末联前句余为足成之，既本事实对仗亦工草农大乐。補祝事一切俱备，等候景略回申，便可通知沈家丞望十七日能来，否则恐愆期矣。晚试习吹弹风雷数段。

三月十七日

晚以事出门，归知景略夫人来述景略并未回申，为之怅惘不置。习风雷片刻寝。

三月十八日

晨兴盥漱甫毕，景略忽偕草农来，大乐凡事均秋决矣。余与草农往叔逵处定，约景略往大三星定菜，宝珊处草农亲往通知，明德守之云孙均由余电告。景略约午后至其庽练习曲操。四时往明德，草农已先在，各弹次日节目。晚膳后张女士两度唱梨云，十时半散。

三月十九日

午后景略守之来，同往叔逵先生处，葆珊、草农夫妇、云孙已到，稍迟明德亦来。八仙斋集拍后，开始祝寿。初同人列作八仙，张果老为葆珊，吕洞宾为草农，曹国舅为云孙，钟离权为景略，铁拐李为明德，荷仙姑为陈芸仙，蓝采和为守之，余乃韩湘子也。寿翁款待极殷并设寿面扳。我等以欢还歌，我的家曲，阖家齐唱。音调柔和优美，家庭祥和之气充溢眉宇，可钦可羡，更佐以何仙姑之昆曲数段，益觉美具雅并。八时许节目甫毕，进餐之后闲话復作，投壶之戏。十时辞散。寿联及节目前小引均係草农撰并至寿联为“攸乐琴樽先生七秩，优游岁月君子万年”引文后记。

三月二十日

访草农抄节目前小引文曰星耀长庚凤律欣逢太簇楼高八咏儿觥为祝千秋，会友以琴式歌金缕，称觞有德、长驻朱颜，戏托群仙再寿添乎海屋，汉编节目当乐奏于云璈曲憱白雪阳春尚得周郎顾，误调寄黄钟大吕且听，纬子吹箫。

弹风雷片刻即归。晚云孙啸雄来。十时半去。

三月二十一日

晨发集会通知柬三十一份，午后冒雨访景略闲话即归。

三月二十二日

昨午后新琴友朱释迷君来访，朱君係大同乐会会员，能琴数操，愿加入本社为社友，补发通知柬一份。午后往答解见琴一床，係大同乐会自制，恶劣不能下指，朱君操醉渔，余弹良宵一曲即别去。晚偕玉良访景略，研究风雷板拍合奏梅花，十时半归。

三月二十三日

晨送草农、守之琴至木器店配雁足、护轸。午后电草农已外出，晚膳后復往访合奏风雷，板拍相差甚多，能合者仅二三段，初拟本届集会演奏两三日内决难联系娴熟，只得作罢。少峰来电话嘱代办集会用菜，此次由少峰作东，余可偷懒不问。此事仍属余为之，承不容辞，当往精美为定菜两席。

三月二十四日

午后往精美为少峰定菜，晚膳后访景略合奏忆故人、长门、春光好、精忠词四曲，景略精忠词已大半忘却，余尚可吹奏。琴曲最易忘，实亦苦事。三日不弹，手生荆棘。余当主张曲操不宜过多，尝见号称能琴数十操者，实际常弹最多不过十余曲，惟为研究地步，不妨多打谱以探求各家指法，如书法之临帖，然取其精华可矣，固不必字字须有本也。

三月二十六日

午膳后景略来述在画锦里买弦，其店主严君交一字条係王艺之君，留交余者，条上言十五年不见，一时已记忆不起，暇当往访之，询究竟。琴刊有王君晤，题名亦係同志，不可不一往晤，今日为本社第八次月集在少峰庽举行。景略已须往他处，余二时后单独前往，草农已先在。是日到社友仅十三人，殊落寞。幸有沈一之、沅秋雨君来装一扩音机，发音宏大清晰，振起精神不少。张女士初不愿来参加，后经少峰夫人等一再嘱，景略专程往接，五时莅临，歌梨云春光好等曲，经扩音后更觉清越动听，尤以其援琴而歌之湘江怨，柔和稳练，诚为未有。其余节目载记录簿，八时进餐，菜为余代办，费用出自少峰也。一切招待极其周至。九时许散，下次月集沈叔逵云已商定地点，又可省我一番奔走矣。

三月二十八日

三点访景略拟同至王艺之处未值，遂独往，王君云十余年前曾在尤友拍处见过，余已不能记忆，倾谈知为芳谷先生之次公子藏琴，二皆旧琴，经修斫者其一音较佳，但走音均不透，髹漆粗糙，惟两琴岳山极低，不过二三分而不拍面，制作殊妙。王君弹山居、平沙二曲，指法酷似乃翁，节奏比较齐整，深得静趣。其言论高超、见概尤伟，现代琴人知者极少。扬地琴人如少椿、斗东辈各有批评，胡济丈琴且未提及孙师，闻未见面，尚不可知其印象何为也。余弹二曲即别去。

三月二十九日

伯烺兄介绍其侄女严女士爱好音乐久习钢琴，近闻我等琴箫合奏，拟来一听，请数矣。以事羁延未约。昨始邀景略夫妇、张小姐、草农、云孙来庽作小集，四时许陆续至，严女士极注意雅箫。拟习吹，假以大吕箫一支，有意于琴，恐无暇学。景略等劝其学琴，以音乐有根底，成功较易。我等所奏曲操多是合奏及弦歌二度梨云，听着尤表满意。聚餐极欢，十时始散。

三月三十日

应王子扬君之约与草农云孙五时许在景略家齐集。晚膳后至王君处各奏一曲，本拟弦歌，因王君夫人擅昆曲遂罢琴听歌。十时始尽欢而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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