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标题：大江东去浪千叠 | 戱知FM·导赏

编者按：

本期戯知FM有幸邀请了天津京剧院的赵华老师，来聊一聊即将于1月18日在天津中国大剧院上演的 李玉声先生艺术专场。赵华老师与客座主持小玉声一起，详尽介绍了《小商河》、《单刀会》两出京剧，红生行当的欣赏要点，以及这次演出背后的故事。

主持人

夕山谣

小玉声

本期嘉宾

赵华

天津京剧院一级演员，工马派老生，著名马派老生张学津先生的入室弟子，将在本次演出中与王艳合演《三击掌》。

01

促成演出的机缘

夕山谣：各位亲爱的听众朋友，大家上午下午晚上好。又到了我们戏知FM节目的时间，我们这个节目的时间呢，就是没有固定的时间，一来是更新的时间不固定。二来大家收听的时间可能也各自不一样。首先要祝大家新年快乐。然后我做一个说明，之前我们戏知FM的主持人，平沙生目前仍然在睡眠之中，因为这一期我们是在北京时间下午三点钟录制的，人在纽约的平沙老师肯定醒不了，所以非常遗憾，他今天要缺席了。那么首先我来做一个自我介绍，我是今天戏知FM的主持人夕山谣，旁边这一位是今天的客座主持小玉声。

小玉声：各位好。

夕山谣：然后隆重介绍一下我们今天的嘉宾：天津京剧院的国家一级演员赵华老师，赵老师您好。

赵华：大家好。

夕山谣：今天咱们这一期应该说是一个特别节目。一来是因为这可能是我们历次FM里面第一次现场录制的，之前都是建立一个微信群作为直播间，今天是第一次我们在现场录制。二来这期节目的内容，主要就是想聊一聊一月份即将在天津上演的一场，可以说令人非常期待的演出，就是著名的京剧艺术家李玉声先生的专场。那首先我想问一下赵华老师，是什么机缘，促成了这一场演出呢？

赵华：在去年的十月份吧，天津举办一个活动，纪念张世麟先生诞辰一百周年。这个时候，李玉声老师就来到天津参加这个活动。当时我跟小玉声我们几个人，就很有幸能跟李老师坐一起，聊聊天儿说说戏什么的。后来李老师回到杭州以后，有一天小玉声跟我说，他说，李老师有个愿望，想在天津唱一场《单刀会》。因为这个《单刀会》像李老师这种演法的，现在几乎就失传了。据我知道的，好像除了李老师之外，还没有从李洪春老爷子这么传下来的演法，至少我没见过。后来李老师他跟我说，他说“我八十了，我想留这么一份资料”，然后我就觉得，这个事儿真的是，作为一个从事这个行业的人来说，我就觉得善莫大焉。留下一个这样的东西，极其珍贵的，除了他的艺术价值，更多的是他的文献价值。当时李洪爷也好，咱们现在演的像侯永奎先生侯少奎先生，他们这种昆的演法，甚至南派的包括周信芳先生也有音配像留世，他们的这些东西区别在哪儿，分别做了一个怎么样的取舍。那作为红生戏这么一个代表，我们这些取舍能说明了我们的这个审美取向是什么，什么样的东西我们不要了，什么样的东西，我们保留丰富，甚至夸大变形。所以从这个角度上讲，我觉得我做了一点微薄的贡献。

李玉声先生与赵华先生构思演出

当时李老师跟我说这个事的时候，老师想得比较简单，我想得就更简单。不就是一场演出吗？我们天天演出，把那个戏抠下来，换成这个不就行了嘛。等到实际操作起来发现，各种各样的困难。李老师大家可能不太了解，李老师是一个心里头极其干净的人，像孩子一样的，他有的时候想法特别像孩子。有人说他就觉得老师说话有些不受听什么的，不是。他心里特别干净。所以呢，他给我传达的时候，他跟我说，赵华是不是这个演出有困难？演出有困难的话咱就不弄了。其间有很多坎坷。这个事儿到现在说了有一年多，有很多的坎坷，很多的困难，有很多人帮忙了撤走了，帮忙了撤走了。最后我决定谁都不求，我自己来。所以剧场我联系。然后我们院里的底包，我去说，我去联系。最后这个挑费，我给。我这一路走下来之后，那天我忽然觉得，可能我长这么大。这是做得最有意义的一场演出。如果这出戏能通过这场演出，五十年以后这出戏还在上演还在流传，那时我再想起来这场演出的时候，我是一个普通的演员，我做不到像很多的首长他们所做的很多的文化工程。但是就凭我的一己之力，我保留了一出戏， N多年以后这个东西留世的话，是我做了一场演出留下来的，我觉得够了。

02

《小商河》

夕山谣：我看到咱们这个关于剧目的安排。第一出是《小商河》，第二出是《三击掌》，第三出是《单刀会》。《三击 掌》我相信很多听众是比较熟悉的，《红鬃烈马》里面的一折。而《小商河》可能相对来说比较生疏一些。在这里想问小玉声，能不能给大家简单介绍一下。

小玉声：《小商河》可以说是玉声先生的一个极其经典的代表剧目。现在所有演这个戏的人都是他的路子。我印象里，他应该是有一共四版录像。一版是1989年拍的一个电影。再有1990年，中唱公司有出版物的，纪念余叔岩那场演出，再有一个是1993年纪念袁金凯有一场，但这个录像说实在话，画质不太高，但现场效果是非常好的。再有一个呢，就是梅兰芳金奖大赛参赛的一个录像。再早的《小商河》，玉声先生说，有很多之前的情节，但在他当时所在的浙江京剧团，（条件）不允许他把这些演全。据说是杨再兴岳飞这边一堂靠将，金兀术那边一堂靠将，占人很多。如果说这场演出搁一《小商河》在里边，前后场（演员）没法赶了，那怎么办？他当时的想法就是岳飞这边只上一个杨再兴，别人都不要了，对面金兀术底下这几个鞑子，所有手里的兵刃全换成双刀，据说原先是有锯齿刀啊，锤这些个东西，这些家伙儿全不要了，全改双刀。 几乎就把这里面所有的戏份都集中到杨再兴一个人身上，四场走边，包括最后大战。可以说他技巧的安排。 走边程式的层次如何推进，节奏如何掌握，我觉得这很能体现他当时编排这个戏的思路。

1987年人民剧场《小商河》李玉声 饰 杨再兴

我看了一篇报道，孟嘉老师最开始的时候是学老生的，然后他改工武生就是玉声先生亲自给说《小商河》（开蒙）。这也可以说是他一个得意之作。我记得就是去年五月份，纪念洪爷这场演出，演完之后我们一起吃饭的时候，孟嘉老师说过这么一番话，说“你知道我三大爷当年快枪多快么？给我说《小商河》，我来上串儿，杨再兴，他来兀术。我们俩一套快枪二十秒，然后在打这套快枪的过程中，他居然有工夫儿拿枪杆抽我”。包括我们现在看录像，老爷子当时那种“疾风骤雨”的东西特别特别过瘾。所以我现在觉得这《小商河》，大家虽然说都是这个路子，但应该说李孟嘉老师这个，是最原汁原味的一场。

03

京剧版本的《单刀会》

夕山谣：好，说完了《小商河》，那我们再来说一说当晚的重头戏《单刀会》。这出戏我相信大家更加熟悉的是昆曲的那个路数。侯少奎先生是经常上演的。而京剧《单刀会》相对来说少一些，可以简单给大家介绍一下个中的区别吗？

小玉声：嗯，这个……

赵华：你先来吧~

小玉声：我先来，行。《单刀会》其实在我的这个认知范围里，这可以说是资格最老的关公戏之一。再早呢，那就是关汉卿的那个杂剧《关大王独赴单刀会》，这戏当时四折，前两折，现在我们基本上见不着了。情节基本就是：鲁肃动了这个念头，要讨荆州，不管是明的还是暗的，他有这种想法。那么劝阻他的人，一个是乔国老。我现在印象不太深了，当时看有一番对这个五虎将的（描述），什么“黄汉升勇似彪”反正就这种排比。第二折应该是鲁肃去找司马徽，说你给我帮个忙，司马徽不干。第三折现在很少见，但是有资料，《训子》。我们现在很少见到有人演。

古本戏曲丛刊《单刀会》

赵华：这都是昆的路数。

小玉声：对，前段时间B站有人传过一个陶小庭的《训子》，整本的。这段我之前只听过录音。看录像时候就会觉得，说过去有这种，这老爷只坐着唱，没动作。我当时一直在想这个看点在哪。看到陶小庭这个，我知道这是个什么样的了，就是光听唱就很动人。第四折，现在常演，《刀会》，包括前边坐船上，两边望，观江景。包括见到鲁肃唇枪舌剑，这番交锋。就是这么四折。昆曲现在基本保留着后边《刀会》这一场，《训子》很少。《训子》这个情节，一开始上来，先是关平上，穿一开氅，挎一剑，然后把老爷请上来。开场实际是很家常的一个场景，“痛说革命家史”吧，我（指关平）不知道你们当初创业有什么什么事，你今天给我讲讲这这个故事，老爷唱这么几支牌子。黄文下书，大开辕门。等黄文走了以后，关上门再说，下书什么事，你别去。老爷说没事我能去能回，但是我去回我要有一个安排。周仓跟着我，关平你这边做接应，就是这样一个故事。这是昆曲的这种演法。现在京剧，至少我现在看到的音像资料里边，周信芳有个音配像，李桐春有个音配像，然后就是……

赵华：昆的，侯爷那个。

小玉声：对，就是这几个。周信芳那个版本，刀会这一部分的曲牌，我看到基本上跟昆曲一致。

赵华：对，他比咱们多。

小玉声：对，比咱多一点。前边那一场，他也有一个下书，但他这个下书我后来发现一个很好玩的地方，就是他所有的，包括有一段西皮二六，包括开始时那个引子，都是昆曲的词，全是《训子》的词，他改动了一下，放到这里面，这是周信芳这个。李桐春那个，我后来去查了一下，包括玉声先生这次给我发了一些录音，我对照了一下，应该说他这个最早的根源也是从李洪爷这儿来的，但是他们自己都是有一些词句的调整，调度上也有一些安排的变化。《单刀会》大概就是这么一些情况。

《单刀会》剧照 高庆奎 饰 关羽 李洪春 饰 鲁肃

赵华：咱们这个演的，就是我觉得相对于昆的那个，已经是精简了很多。昆的相对于原稿，我说的原稿就是关汉卿原文，到咱们这儿，精简精简到现在，不算前面那个【粉蝶儿】的话，后面还有六支曲子。你比如说，我小时候的课文有这篇，最让我印象深刻的是哪句？“这江水是二十年流不尽的英雄血”。这个我忽然想到，你是不是觉得，看关汉卿原文的时候，有一点点像《赤壁怀古》的感觉？

小玉声：是。

赵华：通过这个，我不由得又联想到另外一出戏，就是咱们解放以后改编的一出叫《赤壁之战》，你看，“浩然正气冲霄汉，惊醒了星斗闪闪寒”，“一阵风留下了千古绝唱”，什么“樯橹灰飞烟灭”。像这样的词，我觉得这样的体，他更像……他的文学性毋庸置疑是很高的，但是透过文本给我的感觉是一个以第三人称去描述一件事的。他在感叹这个事，感叹那个英雄辈出的年代。有点像毛阿敏。

小玉声：黯淡了刀光剑影，远去了鼓角铮鸣。

赵华：是吧，岁月你带不走那一串串熟悉的姓名。但是这种东西显然不符合京剧的表演的特点。直到我看到玉声老师他们这道蔓儿的，他就是把第三人称改成第一人称了， 他里面的感觉都是从关公的所见所闻所想（出发），以第一人称（表述），我觉得比较让人信服。

小玉声：对。

赵华：就是虽然损失了那个华丽的篇幅那些辞藻。但是我觉得，老爷他是一个坐那老老实实跟你讲一个我此时此刻的一个心情。关老爷一生是比较高傲的嘛，他坐那的时候先是看看江景。这个事儿又放在心上，又没放在心上，他能做到了“从战略上藐视敌人，从战术上要重视敌人”。他的头一支【新水令】，坐这是完全是藐视敌人。第二支，【喜迁莺】的时候，看着东吴有状况，隐隐的杀气，他的那份自信，“凭着俺青龙偃月敌万军”。到【刮地风】的时候，就更把这个感觉强烈起来。

小玉声：虎入羊群嘛。

赵华：就是“视他们如草芥”的这种东西。他的这种思想更像一个“人”，关老爷当时赴会的过程中所想的那些。而他见了鲁肃之后，他说的那些个，前面的【叨叨令】，包括【四块玉】，也是他的真情实感。他在曹营怎么怎么样，曹操对我这么好，为什么我要挂印封金，他说的这都是真情实感。我觉得咱们这个戏有一个最妙的地方就是，你要是看文本，他很容易弄成一无赖，是吧？

小玉声：（笑）对。

赵华：而你让观众的感觉，看到之后，诶，你愿意站在关公这边。所以这个戏很好看，到最后的时候我不讲理，我就没理，我就不跟你讲理了。我跟你玩儿狠的，我跟你玩人质。 所以这个戏整个看下来之后，关羽我觉得更像个“人”，他是一个有思想，有情感，有计谋的。前面，他跟鲁肃（交流）的时候，你跟我好好说话，我就跟你好好说话。你要吓唬我，我也吓唬你，你打我，我打你。他就是这么一个剧情的安排。我觉得整个结构更紧凑，而且使层次更加的鲜明。

李洪春 饰 关羽

小玉声：我曾经在网上看到一个说法，就是三麻子传下来的这《单刀会》，他是看过当时昆曲的这出，但是当时京班儿不动这个戏，可派戏的派出来了，他现场钻锅钻了一出。当时曲子借用的还有夕山谣会唱的那个《刺虎》，都搁到里边了。然后大伙一看，诶，这比原来这个《刀会》还好看。我觉得就是他编这个戏时候他的这种思路，他的关注点变了，我不把这个事儿放在抚今追昔上，这个角色能更在我身上贴近。

赵华：对。此情，此境，我的所想，这是咱们（特点）。昆曲可能还残留一点元杂剧的影子，到京剧的时候，就是在什么时候说什么事，他不把它拔到那个高度。为什么有“花雅之争”，它讲故事的方法，是让老百姓能听明白的，这样一个口吻。

04

李玉声先生的想法

夕山谣：那李玉声先生这次选择贴演这出《单刀会》，他有没有和二位提起过，是基于什么样的一种想法呢？

小玉声：这个事儿我觉得我可能比华爷先知道一点。这是在2018年，去年五月份，在北京纪念李洪春先生一百二十周年诞辰那场演出，润声先生，就是四爷，来前边的趟马，然后孟嘉老师中间斩蔡阳，玉声先生最后蹲底来《训弟》。在这之后，他当时说“我有一个想法，我想把《单刀会》贴了，但是我不知道能找一个什么机会。”，他后来也隐约透露，就是《古城会》《单刀会》《水淹七军》，这三出是给老爷戏打基础的三出。

赵华：对，他《名段欣赏》前头介绍的时候提过，他跟我也提过这个。

小玉声：对，《绝版赏析》里也提过这个。他说《古城会》，年轻时候唱过前头《斩蔡阳》，后来2009年和2018年分别唱了《训弟》，《名段欣赏》录了咱就不说了。《水淹七军》也是2009年唱了一回。 他说这个我都动过了，《单刀会》我想留个完整的，像刚才华爷说的这个，就想留一份完整的资料。而且从他有这个想法，那应该是五月份，到他十月份来天津，这中间老头一直在做一件事，他在修改剧本，无数次。我们几个人为这事还弄了个群，包括复旦大学邬可晶老师，还有就是我们一些朋友吧，他会把这剧本发群里说“你们看看哪儿不合适”，老的本子有不通顺的地方，看能不能修改一下，当然你改了也不能不是味啊，改得特别（佶屈聱牙）那也不太好。后来开始自己背戏，今天背一场，发录音到群里，明儿背一场发录音到群里，“你们听哪儿不合适啊？”我心说我们哪儿能给您说啊对吧，但是确实他他很认真地对待这件事。直到后来，就是去年十月份咱们那次聚会之后，有一天先生给我发微信，他说看看能不能我跟赵华合作一回，在天津唱一次。那当时……我到现在都记得，我跟华爷认识这么多年，笑的最开心的就是我给您打的那个电话，哎呀笑的太开心了。我这边也是，我记得我是零九年前后给老头发，那会儿还用短信，我说您有没有意愿在天津唱一次，老头当时觉得我这个岁数是吧，我已经退休了。当时就给我回，可能今生不太有这个缘分。我等了十年，我盼来了！

李洪春先生为李玉声先生说戏

赵华：因为玉声老师好像很少在天津演出。天津的观众对李老师都是通过电视上了解。

小玉声：对。了解得相对比较少，但我觉得这次有机会让大家去看一看，咱们正宗的红生艺术，红生他为什么独立成为一个行当，他跟我们现在舞台上流行的那些个关公有什么区别。

赵华：这个你看咱们那个剧目介绍的那里头。就是红生到现在都成了一个别人“挂角一将”来这么一出，大家都知道，漂漂亮亮的。来个《汉津口》，来个《华容道》，是吧？这叫什么？饶着卖。我前面唱完《借东风》，我后面饶一段《华容道》，我唱完《长坂坡》，饶一点《汉津口》。别的呢？别的不会！红生戏四十九出，洪爷这个，我觉得能够作为京剧史上浓墨重彩的一笔。我知道京剧的舞台上有两个人物依靠造型取胜的，一个是老爷，一个是钟馗。回过头来，我说句扯远了的话，就是关帝文化，到今天，咱们需要不需要关帝文化？我小的时候，我父亲就给我讲很多的传说，他爱看戏，酷爱老爷戏。他给我讲老爷就是历朝历代不都对他封了（封号），最后叫协天大帝，就没法再往上，再往上就跟张玉皇平起平坐了。 老爷的性格里头，有两个最突出，一个是忠，一个是义。作为一个统治阶级，上级对下级，他要了一个忠。咱们老百姓之间要一个义，所以（老爷）都占。抛开消极的、封建迷信的一面，关帝文化到今天还有没有他存在的价值？我认为如果每个人都有情有义又忠心什么的，我真的是觉得，社会发展到今天，他起到的作用也是积极的。更何况他的艺术价值。这几支曲子说实在的没有什么新鲜的，那【喜迁莺】【刮地风】基本上武戏都唱嘛，可能【四块玉】比较少，这个【叨叨令】也不少。

小玉声：【喜迁莺】【刮地风】那天能听两回，《小商河》也这个。

赵华：为什么这个戏还拿出来演？后来我听了李老师那个录音，我才知道， 这个戏除了卖造型之外，还卖唱功。我觉得李老师对这几段唱，我们内行叫“捯饬”，捯饬得已经……我们因为从小在戏校里头，哪出武戏都有这个，我连《扈家庄》那个我都想起来了。但这几段唱，在李老师嘴里头，够单拿出来一卖的。我听那天你发到喜马拉雅的洪爷说戏的录音，他做了不少的改动，而且每一个改动，我能体会到李老师他的良苦用心。“大江”的这个腔儿，改了几回了。他给我发了几个版本，到现在，最后一版发给我的录音，把所有的高音基本上都给虚化了，把棱角都给……

小玉声：磨圆了。

《单刀会》李洪春 饰 关羽 杨春龙 饰 关平

赵华：倒角（笑），倒角了。封完了荆州王的关公，他跟那个斩华雄时候的关公是不一样的，他有一些个深沉的感觉，有一些年龄感，有一些沧桑感。他就跟刚出世的时候不太一样。我听完李老师那个录音，我还没看到现场我就觉得这戏非常厚重。虽然时间不是特别长，非常厚重。我甚至觉得，这出戏虽然从技术层面讲不是最高的，但是这个戏是最难拿捏的一出。你把它弄成一个老态龙钟，不对，你把它弄一个血气方刚，也不对。那怎么平衡这几种矛盾，最后找一个平衡点？我觉得这是看一个演员的功底，我也愿意拭目以待李老师的舞台呈现。

小玉声：这个戏可以说是老爷第一处挂黪三的戏。刚封王的戏，很值得一看。

05

红生的欣赏要点

夕山谣：红生作为一个独立的行当，欣赏时候有哪些要点，能不能请二位给我们介绍一下？

小玉声：这个我先抛个砖吧，在过去（关公）应该是老生跨。现在是武生“挂角一将”，早先是老生“挂角一将”，当然那会儿的老生跟现在不太一样，那会儿老生是那种很……

赵华：大“筒儿”。是豪放派的。

小玉声：对，很足的那种。你像我们听王凤卿，都是这种风格。

赵华：而且现在能查得到的，《青石山》的老爷，唱唢呐的那个。

小玉声：李顺亭嘛。

赵华：哎，现在舞台上还在唱，就反映当时老生一些个（风貌）。

小玉声：对，包括刚才说，就像陶小庭那唱法，他也钻高，但他很宽。 宽、亮、还有高儿，这样的唱，给老爷配上这样的一个东西，很合适。但是随着，也可能是时代的发展，也可能是演员的关注点会有一些变化。因为那个时代，老爷作为一个神，不光《青石山》是“龛瓤子”，我看哪个戏要按照他们描述都是龛瓤子。

赵华：就是老爷庙。你像《伐东吴》后面那《捉潘璋》，那就老爷庙，没词儿。

小玉声：都不带动的，那他只能凭借唱去赢人。他当时作为一个神去表现，那到后来逐渐要消解一部分神性，我就是为了拓展的表演空间。你作为神，就这点事儿了。那我要拓展空间，神性势必消解。神是不能乱动的，人肯定要多动作。所以现在我们这表演空间丰富了，但丰富时我消解那部分神性要有一些东西去弥补它，那就是像我们现在舞台上见到的，造型上的变化。靠是特制的，盔头特制的，靴子是特质的，髯口更甭说了，青龙刀，为什么现在哪个团都用这么一把刀，这太管用了，往那一戳就是老爷专用的，不是过去随便弄把刀裹块红布就完了。他这样的一个弥补。我觉得可能是从“听戏”到“看戏”的过程中一个（必然），我觉得王鸿寿的这个处理是正好站在那个黄金分割点上。

赵华：对。

李世声 饰 关平 李洪春 饰 关羽 李润声 饰 周仓

小玉声：既然作为独立行当，他从表演程式上也有变化。您应该也听过这个膀扇子往里扣这个范儿。我现在觉得很多人学这个学不像，就变成端肩膀了。膀扇子往里扣，往上涨神儿这个劲儿。这个现在很多人不注意，就全是肩膀往上一端，好像这就是老爷，其实完全两码事。

赵华：所以我说为什么这个红生是独立的，他有很多特定的身段，他的念白也有一个特定规范。李老师给我说这个的时候，我也模仿着念几句，李老师忽然就说“我挺心疼你的嗓子，因为你从小没训练过这样念白，是不是念完几句，你嗓子就‘嗝’了就横了？”我说是。他说咱们退一步，你可以为了保证你（完成度）咱们可以退一步。但是我就觉得如果退完了之后就出不来那个威，也出不来那个味儿。就是他的所有的东西，他的规范性，他就不像那个“按我本嗓儿唱，将就材料”，是这个人物去将就演员的材料了，不是演员贴近这个人物了。所以呢，我就说这个老爷戏作为一个——尤其是近年来不多见，见到的也大多数被妖魔化。

小玉声：过电的老爷。

赵华：我就说“老爷骑的是赤兔马，不是赤兔！”

小玉声：啊，不是兔子。

赵华：我觉得有这么一场演出，从我本心来说，来做一个示范，也给大家留这么一个珍贵的资料。

小玉声：看看老爷是什么样，红生什么样，他应该怎么演。

赵华：对，是红生，不是其他的行当的一个副产品。

小玉声：他不是说你抹上红脸就是了，其实不是那样的，他真的是有很独到的东西在。

李洪春 饰 关羽

演出

预告

夕山谣：好的。那最后我来问一个大家最关心的问题。这场演出的具体时间和地点。

小玉声：这个必须得说一下，这个您来吧。

赵华：经过我们跟剧场方面也好，跟我们院里，几方面协调，找了一个还比较不错的时间： 一月十八号，小年的第二天，腊月二十四，晚上七点一刻在天津中国大戏院，上演《小商河》《三击掌》和《单刀会》三折戏，也希望大家能够多多的捧场。

夕山谣：今天我们聊的这些，给我的感觉是还有余兴未尽，还有相当多精妙的东西，没有完全铺开。但是没关系，我们计划在一月份，李玉声先生来天津开始排戏之后，争取在老先生的时间、精力允许的前提下，安排一次针对这场演出，也针对红生艺术的访谈，也请各位关注戏知的朋友们，继续关注我们的后续跟进。那么今天谢谢赵华老师在百忙之中抽时间接受我们的访谈，也祝您新年快乐，预祝我们这场演出圆满成功。今天的戏知FM到此结束，谢谢大家。

赵华& 小玉声：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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