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标题：皮黄闲扯之七十三《凤还巢》

皮黄闲扯之七十三《凤还巢》

各位，好久不见了。谢谢两千多位粉丝还没有取关。今天准备捡起这个篇目，由于个人喜好原因，所以我写的旦角戏比较少，那么就凑个数吧。

《凤还巢》大家肯定不陌生，梅派的代表剧目，是一出喜剧风格很明显的剧目。在目前都把它当做传统剧目来看待。其实它是一出新编戏。在20世纪的前五十年，很多新编剧目都是沿袭传统剧目的风格、规制来创作的，流传至今成为各个流派的经典。与后来定义的“新编历史剧”是有显著区别的。比如梅派的《霸王别姬》、程派的《锁麟囊》、奚派的《范进中举》、李少春先生的《野猪林》和《将相和》、张派的《诗文会》，以及在票友演出中上演频率非常高的《赤桑镇》。当然，还有本文要糟蹋的《凤还巢》。

梅兰芳演出《凤还巢》实况照片，可能是上海。

《凤还巢》问世于1928年，当年4月6日在粮食店街中和戏院首演（这地方现在是六必居的直销店）。几个月以后，新编的《宇宙锋》也问世了。彼时梅兰芳先生已经名满天下，“梅派”艺术风头正劲，《凤还巢》一经上演就大受欢迎。这出戏按照“百度百科”的记载是梅兰芳先生根据清宫藏本《循环序》改编的，这出戏又名《阴阳树》，听名字不太像个喜剧。具体内容恕在下见闻不广，没有见过。不过前两年出了一套书，叫《故宫博物院藏清宫南府升平署戏本》，可能会有这出戏的记载。这套书肯定有巨大的史料价值，无奈体量庞大，一共有450本。寒宅逼仄，为了买套书换个房实在是力所不能及。

扯远了。与《凤还巢》相似的还有一出剧目，就是传奇《风筝误》。这是李渔的代表作，《笠翁十种曲》之一，有两卷三十出。说的有个丑公子叫戚友先去放风筝，上面有朋友韩琦仲写的诗。风筝掉在詹家，被美丽的詹淑娟捡到，看见上面的诗就春心萌动，在上面和了一首。戚家下人把风筝捡回去，韩琦仲一见也是难以自持。又找一风筝写了首求婚的诗，学戚友先去詹家墙外边放，结果掉到姐姐詹爱娟院里了。这母夜叉比妹妹还着急，以为戚友先貌比潘安才高八斗，马上约见面，韩琦仲冒名乘兴而去吓得半死。爱娟看上韩琦仲了，却以为是戚友先，二人洞房花烛才知道都是冒名顶替。韩琦仲得中状元，老詹要把女儿嫁给他，韩琦仲坚决拒绝，进了洞房才知道媳妇确实长得漂亮。据说票界名宿红豆馆主就擅演这个丑公子戚友先。按现在的说法，两出戏相似度很高。都是一对姐妹，姐姐貌丑妹妹妍丽，被不同的男子看上。由于错位导致误会，最后尘归尘土归土各得其所的故事。不同点是《风筝误》是有风筝作为媒介，《凤还巢》则省事得多，穆居易和程浦是世谊。穆居易直接来拜寿，二小姐偷觑芳心暗许。后面闹的笑话就不用赘述了。

北昆《风筝误》的戏单。

先说程雪娥吧，这姑娘命挺苦，本来就是庶出，她妈还早死了。再加上嫡出的姐姐长得那副人嫌狗不待见的尊容，在家里没好日子过是太正常了，幸亏亲爹对她还不错。然而逆境中成长的人一般都比较坚韧，有主见，按老北京话说就是“蔫土匪”。所以才会“在帘内”偷觑郎君，得知大娘要把姐姐嫁给自己意中人的时候虽然隐忍却愤愤不平。并且在逃难的时候主动脱离组织到前线去找父亲，追求自己的幸福。这样有主意的大家闺秀不多见，不知道穆居易的婚后生活是不是幸福。

史依弘、金喜全二位的剧照。

再说穆居易，这个形象有点意思。前面几乎等于穷生，虽然没有鹑衣百结也是一穷二白。中间还有两场军前的戏，我个人认为还得有点英气。要不然一介寒儒怎么上阵厮杀呢？一般的剧目里男一号翻身大多是进京赶考得中，“屎壳郎变蛣蟟（念节聊，就是季鸟）——一步登天”。比如张君瑞、王魁、莫稽、王明芳、朱买臣、刘禄景……偏偏这位穆相公是从军了，所以还是得有点变化。后面洞房还得有点憨气，会攮腋才好。先师王宗伟先生曾看过姜妙香先生演的穆居易，多年以后谈起来还是恍如昨见。王老师说尤其姜六爷唱到“都是我受了她的冤”这一句时，双手食指做勾状向前一点，二目微斜向下瞪，头略一点，还有点噘嘴。赔笑与无奈之情跃然纸上。余生也晚，无缘亲见，兹追记于此。

女二号就是大小姐程雪雁了。这个角色可称深受广大人民群众的喜爱。好几次有朋友要唱《凤还巢》，我都自告奋勇“我给你来雪雁啊？”，答复每次都是“这活儿早就有人定了。”可见有多少人指着这个活儿台上过撒欢儿的瘾呢。这个角色首演是朱斌仙先生，后来许多丑行大家都演过。但是萧长华先生每次都演朱千岁，还有几出戏萧老也是固定角色不换的， 如《五子闹学》只扮塾师不饰官保，《朱痕记》只扮差役不饰宋成，这都是定例。朱锦华先生曾跟我聊过程雪雁的塑造问题：她是大户人家的小姐，虽然不像妹妹那么知书达礼，但是也不能沦为一般的市井之人那么闹腾，造型上的滑稽和行为上的正经反差越大，笑感越强。而且最重要的一点，她不觉得自己长得丑，心里觉得自己比妹妹差不了多少，甚至还比她强。得有自来美的意思。要不然也不会跟程雪娥说“谁不知道咱们俩是一对儿姐妹花啊？”但是她不能容忍别人对自己的歧视，所以自己亲妈恨铁不成刚的时候她就汆儿了——“我妹妹是死去的二娘生的，二娘长得天仙似的，生下妹妹来自然长得好看，我是你生的，你瞧瞧你这长相，我长成这样我还对不起你啊？”化妆上朱锦华先生没有太多的丑化，按旦角正常的步骤画好，只是包头的时候不吊眼眉而已。

朱锦华先生，当初这张照片在网上还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这戏以旦角为主，所以有俩老生都处于配角地位。一个是程雪娥的爸爸程浦，一个是元帅洪功。洪功这个角色看起来不太重要，其实属于“砸锅锤”系列的人物，在洞房那一折，词又碎，又跟谁都有话说，只要出了错圆都圆不回来。据说梅兰芳先生的大管事，官称李八爷的李春林先生，很早就专心管事不怎么登台了。唯有这个洪功，除了一开始是尚和玉老先生以外，后来基本都是李八爷承乏，没怎么换过。当初用尚和玉先生是因为原始剧本里还有“平叛”的开打，后来把这段经济下去了。

高宝贤先生配像的洪功。

顺带说一句这个洪功的扮相，老生应工的角色穿蟒带苫肩的目前常见的不多。从京剧服装的符号性来说，穿蟒戴苫肩意味着这个角色是武将，不戴的就是文官。除了杨延辉、杨延昭哥儿俩和洪功以外，《南阳关》的伍云召算一个，《锁五龙》的徐懋功算一个（其实这俩和杨延昭扮相完全一样），还有《磐河战》的公孙瓒，当然还有很多。

旦角戏是我的弱项，写也抓不住重点，各位对付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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