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标题：让我们彼此照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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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我们彼此照亮

文|董苾茜

1

带想想吃完年饭回家的路上，路程略微有些长，几十公里的样子。

起初他还兴奋地扒在车窗东张西望，路还没走完一半他就不耐烦了，边哼唧边在我怀里扭动着不安的身体。喂了一粒他最喜欢吃的水果溶豆，瞬间平静了下来，可不到一分钟，他的水汪汪的眼睛又直勾勾地攫着我手中剩下的零食，松软的脸蛋在食品袋上蹭来蹭去。担心他吃太多影响晚餐进食，我不能给他吃太多了，只得想别的法子哄他。

于是我开始背诗，他半岁时去到庐山，但凡听“庐山”两个字便会展露笑容，于是从与“庐山”有关的诗开始背，《望庐山瀑布》音一起，想想竟然老老实实地端坐着，作聆听状。又念了《题西林壁》、毛主席的《七绝·为李进同志题所摄庐山仙人洞照》，他居然偶尔也咿咿呀呀附和出声，把车上的姥姥姥爷逗乐了。于是我们诗词接龙，念了一路，出乎我们意料的是，想想也安静乖巧了一路！想想总是这样，在生活的最不起眼处赐予我们惊喜。

2

想想来到这个世界，来到我们中间，刚好一年。

他刚降临的时候，对我并未有与生俱来的好感，这还让我有些小失望呢。第一次尝试着把这个软糯的小东西揽在怀里，他乖乖地蜷缩着，只偶尔睁眼，打量眼前模糊又新鲜的一切，显然没有注意到我的存在。第一次给他喂母乳，我们配合得并不好，他烦躁又生气地乱嚷嚷，仿佛在我头上框了紧箍咒，我既着急又懊恼地不断尝试，这样磨合了不知道多少次，或许是他习惯了我，又或许是我迎合了他，反正终于变得顺利起来。考虑到我在月子里需要充分的休息，月嫂建议我定时吸奶、储奶，于是夜里便可以将喂奶的活儿交由她或者想想爸爸来做。还好，想想吃奶瓶也能吃得惯。

他可以从不同的人那里获取食物，他会不会无法区分妈妈和其他给他提供生存必需的人呢？他究竟能不能感知到我与其他人对于他而言的那份独特？我有些找不到存在感。或者准确点说，我在自己的孩子那里找不到存在感。而那种存在感的意识，似乎是从自己的肚子空空的瞬间就随着那股热浪升腾而出的，并且久久挥之不去。

每次给他喂奶时我的视线都牢牢锁定着怀里的这个小小人儿，直到有一次，我发现他的目光竟在不经意间与我的目光相遇！相遇的那一刻，我感觉他潜意识里藏着与我的十月交情。后来，我们的目光交汇越来越多，我在他心中的位置便越来越明朗。他长到60多天的样子，有一天晚上，先是由姥姥抱着他，他开始不安得哭泣，后又转手给姥爷，哭泣还未停止，这时又转送到我怀里，哭泣就在这一刻停止了！我确信，当下的他一定一定是认识我了，哦，不仅是认识我，还是将他心中那份最独一无二的信任和依赖交付给了我！一股暖流涌进我的心底，原来，被依赖、被信任的感觉是如此的神圣！我的人生使命感被再一次点燃了，与此前不同，此前被点燃过对社会价值的追寻，而这一次是纯粹的人生的价值，代际传承赋予我的新的价值。

也因了这份特别的被需要的身份，我回报以最炽烈的陪伴和关照。我把我从前珍藏起来独自细品的时光统统抖出来交付想想，在他的日常料理中，在与他玩耍中，在带他认识外界中。我流失的还不止可支配的个人娱乐时光，还有睡眠的时间。陪伴想想以外，我还需要维持生计，因而我不得不在想想入睡以后，撑着眼皮儿不停打架的双眼，和快散架的腰，伏案工作。彼刻的时光的的确确有些难熬，不过但凡能熬过去，回望依然是满目欢愉。我索取到的爱，也溶于实实在在付出的过程。

<< 想宝和妈妈 >>

3

想想的爸爸对想想的爱更深，然而由于工作性质的关系，无法像我这样长时间陪伴想想，甚至有时候加班到想想睡着了才归家。就在想想进入需求我的阶段不久，他就学会了拒绝爸爸，拒绝爸爸的抱抱，拒绝爸爸的一切······每一次当先生拥揽想想入怀中，旋即爆发出伴随着抽搐的哭声的时候，我知晓，先生的心也在掉眼泪。他始终还是爱想想，抱的姿势都和我们其他人不一样，是那种胳膊抬得老高，稍微低头就能吻到孩子脸蛋的那种。以致于他偶尔冷不丁抱一下的行为，还落了个手臂肌肉劳损。去看医生，医生建议外敷膏药，减少用力，这下他能与想想接触的机会更少的可怜了。

想想大抵是能感知到父亲的爱的，渐渐的开始接受父亲，接受他的抱，接受他的吻，从接受到享受与他嬉戏，从接受到享受他哄睡，直至现在，先生是家中哄睡第一人，凭借着他独特的姿势，再如何哭闹的想想都能迅速舒缓情绪然后安睡。先生哄睡的功能，连我这个做母亲的，都做不到。

<< 想宝和爸爸 >>

4

从3个月开始，想想就有自己对人和物的偏好了。他喜欢姥爷，这一点藏不住。姥爷不经意的动作总能引得想想大笑，发出咯咯咯的声音。姥爷好像上天赐给他的大玩具，只要有姥爷在，没有任何玩具，想想也不会觉着无聊、哭闹，姥爷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都可以化作想想的笑点。想想一看到姥爷，就会止不住地兴奋、摇晃着小小的身体，释放出最本真的笑容。不过也是因为这点，姥爷是很难把想想哄睡的。除此，如果谁把熟睡中的想想转交到姥爷手中，他十有八九就再睡不着了，睁开眼便冲姥爷笑······

除我以外，照顾想想最多的是姥姥，姥姥几乎把毕生所学倾尽于想想，她对着想想哼遍了脑中曲库，演绎遍了舞蹈动作，想想在耳濡目染中竟也学会了几招，常常被姥姥的舞姿所激发，随性起舞。姥姥还学会了想想玩具里的许多动物和数字的英文单词、学会了不少新的诗词和歌曲。或许想想未来回想不起来这些，我会一一讲给他听，我会唱他姥姥给他唱得最多的歌曲，不过不会告诉他——姥姥为了照顾他几乎放弃了自己已经规划好并热爱的舞蹈与社交，放弃了自己退休后全部的休闲与松散的时光。当然我也不会告诉他姥爷是如何汉口光谷两地跑，披着朝露晨起工作又在中午赶回来为全家人打点饮食的。我们所有人的付出都不是为了得到什么可期的回报，因为我们在付出中已经收获了幸福。

想宝和姥姥姥爷

5

遇到好天气，我们就带想想走出家门，走向小区的公共娱乐区。小区的老人、小孩都在那里集聚着。公共舆论和八卦就从那里生的。老人们最爱聊自己子女的单位和收入，其次就是比较眼前的孙子和其他同龄孩童的，比较的内容非常广泛至从头到脚，谁家的孩子皮肤白啦，谁家的孩子个头高啦，谁家的孩子长得结实啦，谁家的孩子说话麻溜啦，谁家的孩子会唱歌跳舞钢琴啦……说实在的，时不时的参与这种公共讨论真会把我们拽入焦虑中，我们就在这些“值域”中找寻想想对应的位置，发育水平是否在他们之上？哪一项或哪几项落后了？甚至，在很长的时间里，我会因想想体重偏轻、吃的少而焦头烂额，只恨自己不能代他多吃一点，多长点肉。

偶尔也需要反思，现阶段我们比孩子的身高、体重、运动能力，下个阶段可能就要比孩子掌握的技能，如识的字、背的诗，下下阶段呢，或许就开始比孩子的成绩了……可是，想想毕竟才刚满一岁呀！如此崭新的人生被框上无数个来自家长的社会性的期待，这真的对他好吗？

我想我或许需要充分尊重他自身发育、发展的规律和节奏。不同的人生没有那么多可以比较的，也不需要那么多世俗的期待，毕竟这世上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当船长，做一名水手也不错呀！

我希望我们给他的爱不要反化为他的负担。但愿那时候的我、我们能不忘此时的初心，这个生命赋予我的满足感已足够分量，而我们唯独能回馈他的，即是让这个生命按照自己喜欢的样子自然生长，用我们美美与共的情怀点亮他的人生。

<< 独一无二的想宝 >>

作者：董苾茜，社会学博士，做过记者、编导，现为大学教师。出版个人旅行游记《在香格里拉雕刻时光》（2014）；散文集《流光里的精灵》。

编辑 ▏董苾茜

文字 ▏董苾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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