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标题：你相信巴黎圣母院和老电影有一天会消失吗

电影《爱在日落黄昏时》里面有句台词，说的是：

“你相信巴黎圣母院有一天会消失吗？”

如今，这句话为许多人评议巴黎圣母院失火事件所引用。

图源：美联社

乍看起来，长城已经巍峨矗立于群山上达几千年，兴建于20世纪的古罗马万神殿依旧在罗马市中心见证着历史的变迁。

实际上长城有明显可见遗址的长度已不足三分之一，万神殿也曾因公元80年的火灾一度只剩一条柱廊。

世间哪有什么永垂不朽。即便有，也只存在于人们的想象当中。

《华盛顿邮报》的一篇评论文章就此事感慨道：圣母院会重新站起来，但一切已回不到从前。

正如当初学僧林承贤一把火烧光了金阁寺一样，即便日本政府事后积极重建，又有三岛由纪夫为其写下巨著《金阁寺》，历史的样貌也已作古，只存在于文献和影像当中。

事发之后，法国总统马克龙宣布将全力重建巴黎圣母院。他还表示将会发起一个国家级的捐款项目，呼吁全球的人来支援圣母院的重建。

与此同时，推特和INS等社交平台上的许多用户纷纷转发一张卡西莫多抱着巴黎圣母院痛苦的图片，以表自己的惋惜和悲伤。按《巴黎圣母院》小说中的设定，“钟楼怪人”卡西莫多正是住在巴黎圣母院的钟楼里。

就连一向以“嘴臭刻薄”的川普，此时也急地在推特上各种支招，并祝愿“上帝保佑法国人民”。

然而就在全球人民几乎都陷入对巴黎圣母院的哀悼中时，一串不和谐的音符却出现在了以微博为代表的部分国内社交平台上：烧得好，当初圆明园不就是被这帮孙贼们点的么。

纵览此类非议，你可以发现几乎所有言论都绕不开圆明园当初被英法联军焚毁的芥蒂。至于马克龙发起的国际募捐，更是命中了许多人的G点。在他们看来，圆明园还一直没修呢，凭啥你就舔着脸让我们捐钱。

可在幸灾乐祸之余，这些人似乎忘记了：圆明园之所以没有重建，不是因为缺钱，而是为了提醒国民勿忘国耻。

文明不是一朝一夕建成的，但野蛮一夜就能将其摧毁。如果不能怀有一种将各国的文化遗产视作人类共同瑰宝的胸怀，那么一旦你某天化身为侵略者的时候，你也很可能会将他国的“圆明园”们付之一炬。

被ISIS炸毁的巴米扬大佛

另外，在谴责极端狭隘的民族主义心理的同时，我们也应当谨防滑入另一个极端。

同样是因意外而遭受损害的人类文化遗产，巴黎圣母院失火的消息占据了铺天盖地的头条，引起了如此多人的“切肤之痛”。相反，四川九龙寺的亚洲第一高木塔灵官楼在5.12地震中被塌毁以及前年因火灾而化为灰烬的新闻，则显得乏人问津。

宽厚的胸怀以及包容的态度并不意味着对内对外的双标。为他国的人类之宝大声疾呼，在本国的人类文化遗产横遭劫难之际则不闻不顾，显然也算不上真正的开放人士。毕竟在人类属性的大层面之下，我们身上还镀有一层民族身份。

值得庆幸的是，早在2015年，Dr.Andrew Tallom曾对巴黎圣母院进行了激光扫描，获取了其三维模型。这将为巴黎圣母院后续的修复提供莫大的帮助。

不过对于以胶片这种脆弱介质为载体的老电影，修复起它们来所耗费的时间以及难度，往往丝毫不亚于甚至更高于修复巴黎圣母院。

德国知名导演弗里茨·朗执导的《大都会》曾被联合国教科文列为世界文化遗产，影片于1927年1月10日在德国柏林首映。

作为当时成本最高的电影，《大都会》的拍摄共动用了25000名男演员、11000名女演员和750名儿童演员，打造出规模空前的宏大场面。与之相对的，《大都会》也呈现出了远超时代的美术设计和思想底蕴。

而就是这样一部杰作，当代人们花了将近半个世界的时间才尽可能地还原了它的原貌。

《大都会》的原始版本长达三个半小时，首映版本时常为153分钟。考虑到观众反映及盈利需要，发行方随后委托美国剧作家钱宁·波洛克将其精简，重组成约115分钟的版本，胶片长度为3170米，比首映版短了1000多米。

在此之后，《大都会》的首映版本先是因政治影射的顾虑而被减去了将近1000米的胶片长度，然后又被剪成了一个只有约91分钟的版本。

直到上世纪七十年代，才开始有人大规模地投身于于《大都会》的修复工作中。

1986年，Enno Patalas基于在现代艺术博物馆收藏的一个副本做了一个彻底的尝试来恢复这部电影，这个版本最成功的地方在于它基本符合了电影的原始剧本和乐谱。

随后，一些以前不为人知的电影片段开始陆续被发现于世界各地的电影博物馆和档案馆，逐渐拼凑起《大都会》的真实面貌。

2008年，有人在阿根廷的布宜诺斯艾利斯的电影博物馆里，发现了《大都会》的16米拷贝以及其中约23分钟的失落片段画面。同时期，新西兰国家电影资料馆也提供了一份包含11个失踪场景的电影拷贝。

根据这些资料，技术人员们以当时最先进的修复技术复原出搭配现场演奏原始配乐的、147分钟的版本来，已经与首映版长度相当接近。

最终，该版本于2010年的柏林影展中重新上映，比2001年修复版长了近半个小时，揭示了新的场面，丰富了电影叙事的复杂性，引入了原版人物。

值得一提的是，2001年的修复版由影片的版权所有者Kino International与茂瑙基金会联合发布。而后者所致力于宣传的导演——与弗里兹·朗齐名的电影大师——F.W.茂瑙的影片《四恶魔》则由于拷贝的遗失，至今未能重见天日。

遗留下来的《四恶魔》剧照

为了更安全、长久地保存老电影，以及抢救和还原受损额胶片。中国官方在2006年也正式实施了“电影档案影片数字化修复工程”，计划陆续把中国4万部老电影胶片做数字化修复、存档。

《马路天使》由中影神思AI完成上色

在积累了10年的老电影“2K数字化”修复经验之后，中国电影资料馆又率先于2017年启动了影片的"“4K”修复工作，在硬件设施和修复成果上达到了世界先进水平。

如今我们在电影节、资料馆等渠道所观看到的如《红高粱》、《盗马贼》等影片的4K修复版，就都皆为电影资料馆修复团队的手笔。

老电影的修复与否，绝不止拍照美颜与否那么简单，而是相当于把耄耄之年的老者们改造成永葆青春的不老之身。换句话说，电影修复者所做的事等同于给这些老电影狂喂唐僧肉。

据一位业内人士陈述，国内电影修复行业的从业者极其有限，不高的薪水和相对枯燥的工作性质让很多准备迈进门槛的人都打了退堂鼓。加之国内修复一部电影的经费通常只有国外的十分之一（十几万人民币），整个行业的商业驱动力相当有限。

电影修复之于电影艺术发展的重要性，绝不亚于电影创作。试想一下如果拍出来的电影都是一次性的，那么十几年乃至几十年之后，后代的电影学习者或者观众又该如何观摩只留下文字记载的所谓经典电影？

巴黎圣母院和老电影早晚有一天都会消失，但我们至少能够尽可能地将这一日期无限延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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