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标题：我们还是朋友吗？这事儿机器说了不算！

微信很古早的版本里，曾经有一个隐藏极深的功能，后来在6.6.0版本里取消了。因为隐藏太深，几乎很少有人爱发现。用一句话来表述的话，这个功能就是“帮你清除那些不是朋友的联系人”。

微信对朋友的定义简单粗暴：半年内无私聊、半年内无朋友圈互动、无共同小群。

半年，基本就是一次整容的修养期。

通过这三个标签，筛选出联系人之后，你可以屏蔽他们的朋友圈、不让他们看你的朋友圈，或者，一键批量删除。

在微信看来，半年没单聊过，没在朋友圈互动过，你们还算什么朋友？

就我个人的体验而言，在我选择了这三个选项之后，筛选出了四百多人，其中，有不常联系的中学同学，有曾经一起工作的前同事，也有我很尊重的前辈、学者，甚至，有我觉得很珍视的朋友。

但是，我们，在机器的眼里，已经不是朋友了。

而那些推销保险或者代购的、特别喜欢用第三方测试软件看看有没有被删除的、热衷在朋友圈里让你投票集赞的，反而都没有被筛选出来。

无疑，微信的这个功能是失败的。相见畅饮，分别祝福，也许，成为朋友这样就足够了。机器无法决定我们是不是朋友，病毒也是如此。没有聚会，没有觥筹交错，我们依然是朋友。

不过，我曾经很期待这个功能的权重被提高。因为人的行为，是会被工具异化的，如果微信定义了朋友并定期清理的话，也许会开启一个“全民尬聊”时代也说不定，想想那个场景，其实蛮好玩的。

微信往往是我们与一个人最后的甚至唯一的联系方式，但更换微信号的成本，却是非常低的。

更换手机号码，意味着银行、支付宝、邮箱等等日常生活中比较重要的东西都要重新注册一遍，而更换微信号却简单得多。而且微信有一个特点，就是你被朋友删除或者拉黑，你自己是不知道的。

只要她还站在你的微信好友列表里，你就有“永远都可以联系”的幻觉，仿佛记忆中的儿时玩伴，一直还住在巷子尽头的那幢房子里，只要在巷口喊一声，她就会从楼上跑下来，和你在巷子里疯跑，或者牵手去街角的面包店。即使有了地理上的距离，一封信也可以随时唤醒曾经的记忆。

直到有一天，信上盖着查无此人的印戳，你才知道她已经消失在人海中，那条记忆中的巷子，已经被拆得白茫茫一片真干净了。

其实微信一直在试图减轻用户的“社交压力”— 在个人隐私设置方面，微信6.5.7版本中，推出了“允许朋友查看朋友圈的范围”功能，6.5.12版本中，微信用户可以设置某条朋友圈的互动不再通知。

越来越多的仅显示三天内朋友圈、新消息不提醒、仅自己可见……我们朋友很多，联系却少，或许微信想要撕下我们虚假的社交需求，让我们回到那个最初的社交情景下，和那个最在乎的人，好好聊聊天。

只是，这一次，微信失败了。

那么，机器有没有能力定义人的关系呢？

机器如果可以定义人的关系的话，首先需要定义每一个人。但是人太复杂了，也太主观了。如果机器把我每时每刻的行为、选择都记下来，最终定义出的那个我，一定是我无法认同的。也许，我眼中的自己、现实世界的自己，只是那个真实的我的社会交互页面而已。

在数学中，我似乎找到了一些旁证。

前段时间和一些学生聊数学，聊到数字1，我跟学生说，1有时候并不等于1，比如，可以等于0.999…9循环。

推导的方式有很多：我们知道1/3等于0.333…3循环，而1等于1/3乘以3，所以，1等于0.999…9循环。另外一个证明角度是，我们用1减去0.999…，得到的数字是0.000….无数个零，所以，1等于0.999…

William Byers在《How Mathematicians Think》中说：“0.999... 既可以代表把无限个分数加起来的过程，也可以代表这个过程的结果。许多学生仅仅把 0.999... 看作一个过程，但是 1 是一个数，过程怎么会等于一个数呢？这就是数学中的二义性⋯⋯他们并没有发现其实这个无限的过程可以理解成一个数。

所有的过程，组成的那个不是我们的我们，最终成为了我们。

我们常用的最大单位应该是亿吧？但其实后面还有兆、京、垓、秭、穰、沟、涧、正、载、极、恒河沙、阿僧衹、那有他、不可思议、无量大数等等。

一个无量大数是1后面68个零，无论我们用多快的速度，从1开始数，这一生都不可能数到无量大数，如果一秒数一个数字，我们单单数到兆，就需要三万年。（所以，学习数学，我们需要掌握的是“算法”，而不是“算力”。）

小单位也是一样，1向下每十分之一为一个单位依次减少，单位分别是分、厘、毫、丝、忽、微、纤、沙、尘、埃、渺、漠、模糊、逡巡、须臾、瞬息、弹指、刹那、六德、虚、空、清、净……

那些我们永远都数不完的不可思议、无量大数，都是由这些我们感觉不到的弹指、刹那，那些悄悄溜走的虚空清净组成的，我们每一个弹指的善、恶，每一瞬息的起心动念，那些坦荡和龌龊，那些真情和假意，组成了真实的我们，我们必须要承认和接纳所有的荣耀和不堪，才能接受完整统一的自己。虽然所有这些时刻，终将流失在时光中。一如眼泪，消失在雨中。

从这个角度看，似乎机器的定义，会成为我们很好的参照。让我们看到自己是如何在选择中定义自己，又迷失自己，如何在这小小的星球上走完一生，直到我们最终失去自己，却被别人收藏在记忆里。直到这些时刻，最终流失在时光中。一如眼泪，消失在雨中。

剧终

幕启

谁不是在各哭各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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