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标题：狼与兔—今年最好的作文素材2020（通俗文艺类）

本篇收获：

·影响国人认知的理论和大事件；

·平等的意义和 主题写作素材；

·建立文学艺术的评价标准；

·写作方法示范：时间变化、线索和呼应；

仰望终生

很多年过去，我开始懂得思考和分辨，少年时听到的深刻道理，才像冰雪下的种子，渐渐从记忆中伸出枝芽。

当我还是一名刚刚升到高一的少年，便见到了从大学中文系毕业不过几年的语文老师，她的存在让我们整整一届学生明白了一个道理：知识是美丽的。

那时，全班有一半人，主要是女同学，都想知道她的丈夫是谁；还有一半的人，主要是男同学，不想知道她的丈夫是谁。另外几个存幻想的人，不愿意相信她有丈夫。

后来我们很快得知，她的丈夫居然是当地一位非常有名气的政治老师。天真的我们不能接受，作为一个几乎副科的主讲老师，怎么有资格接近我们的大主科大美女大梦想呢。

让我更加想象不到的是，这位老师居然也姓杨——好了，这并没有什么。

最让我们想象不到的是，这位杨老师居然在一年后从文科重点高中借调来教高二年级的我们。一时间，所有男生摩拳擦掌，所有女生拭目以待。真的，要不是后来的我成为了一位小有名气的老师，我还真的不敢相信，原来会有学生如此热烈地期待着一位老师来上课。

杨老师走进来的时候，我们惊讶地发现，这居然是一位身材魁梧且高近一米八五的政治老师。他身穿着一身完全不合潮流的笔挺中山装，眼镜后的眼睛大而有神，头发整齐地后背式梳去。人生第一次，他向我们展示了青年学生政治领袖的模样，英姿勃发、口才一流，谈论起那些政治大师对社会现象的深刻分析时，不时引出让人着迷的评论和调侃，然后带出一丝坏笑，让我们立刻把总结的句子写在书上。我们还没有从听讲中反应过来，他已经熟练地背出了书的页码并精确地指出内容所在的位置。

一节课过去，在无数次惊叹和大笑后，我们曾以为的“女神和副科老师”的故事，变成了“学生会主席和迷妹”的模式，我们坦然接受了女神属于他的现实，并且开始亲切地称呼他为“老杨”。

可惜，即使在任何年龄，我们都无法理解讲解者的全部，甚至，在任何情境下，我们都无法完全理解对方和自己。老杨的很多精彩讲解，是我在未来的学习和生活中慢慢忆起的，就在前几天看奥斯卡获奖影片《乔乔的异想世界》时，我忽然想起来，老杨曾经在某个下午的课上，对我们说：

达尔文的进化论所提出的原则，只能适用于自然界的生物，而不能应用在人类社会，否则你就会变成一个社会达尔文主义者。为什么人类社会不能简单地使用“优胜劣汰”的标准呢，达尔文说过，因为人类是有道德的生物。正如 康德所说， “在这个世界上，有两样东西值得我们仰望终生：一是我们头顶上璀璨的星空，二是人们心中高尚的道德。”

今天，我能够更深刻地理解这句话，同时深深感谢，那流畅有力的句子和富有远见的阐释，把复杂的名词、深刻的知识，装进一粒种子，植入学生的头脑。未来，我们将不断地用阅读、生活和感悟来静待花开。

一种学说

无论平凡与伟大，一个人的改变往往是从头脑中植下了知识的种子开始。

1931年，四十岁的胡洪骍（xīng）回忆起了他在15岁时就读的上海澄衷蒙学堂的国文老师杨千里。

那时，上海开埠已过60年，西学东渐、民智初开，校园所述、报刊所论，皆是科学民主、思想自由的言论。

一天，杨老师命同学们读严复《天演论》，然后布置了一道时评作文题，“物竞天演，适者生存，试申其意”。

（为什么如此有现实主义精神的老师都姓杨）

因文章“富于思考力……推阐无遗”而受到杨老师热烈赞许的胡同学深受激励，便选择“适者生存”中的“适”为字，从此改名为 胡适，字适之。

那正是旧中国遭受辛丑大耻的20世纪初，青年学生们往往满怀报国之志，渴盼祖国的强大。一时间，班里又有两位同学随即改名为“竞存”和“天择”。

不过，他们一定想象不到， 严复的《天演论》到底继承了什么、引入了什么。

故事须再上溯半个世纪。

1877年，福建少年严复，因父亲去世再无力继续学馆读书，便做了一个大胆而无奈的决定，到西式学堂福州船政学堂学驾驶。命运一步步将他推向更大的世界。23岁时，严复赴英留学，这一次他将改变整个中国知识界，甚至是整个中国民众的认知。

回国后不久的严复，经历了中日甲午战争的冲击，他意识到，这个中国需要当时最为强大的大英帝国的社会信仰。

也许是天意使然，1894年，日本强加于中国一次甲午战争，而英国则赠给中国一本思想巨著。这一年， 赫胥黎的《Evolution and Ethics》（汉译为《进化论与伦理学》出版，严复决定用这本书推动旧中国的进化。

满怀改造国人思想的他根本不是在翻译《Evolution and Ethics》，而是在热烈地创作。略带幽默的是，提出了翻译界信条“信、达、雅”的严复，却没有遵守自己的标准，他只选了赫胥黎原作部分节译，然后便放飞自我纵横议论，加注、未注、夹译、加议，最后自己的思想竟超过了全书三分之一。其中最有名的句子就是“物竞天择，适者生存”。

这八个字，让长期自以为是而又几经崩溃的近代国人，终于有一种如梦初醒的感觉。人们似乎明白了一个道理：科学家达尔文发现了自然的规律，“物竞天择，适者生存”，而这个规律又适用于人类社会，极好地证明了大英帝国强大的合理性，同时又给了旧中国一条自强自立的道路。

听起来似乎没什么问题。但是，达尔文不会同意。

我们即将进入本篇最复杂的一部分，理解以下内容，从进化论到文学评论到奥斯卡电影到作文命题，你便有了深刻的判断标准。

两个源头

在达尔文用《物种起源》震撼整个人类之前，英国哲学界就已经存在一位哲学家、思想家，他的名字是， 赫伯特·斯宾塞。

这位大哲学家相信整个人类会经历从无序到有序的必然进步，相信无论是地球形成、胚胎发展，还是人类心智成熟、社会进步，都与生物进化一样，体现了整个宇宙进化的普遍法则。通过进化，个人和社会都可以追求一种完美的状态。

不知你听到如此宏伟的哲学体系时，是否有点怕怕的感觉。请允许我用一个夸张的比喻来帮助你理解这个有点陌生的名字和他的理论，如果这个体系被邪恶地利用，就会变成灭霸和他平衡理论。

当然你肯定觉得太过夸张。

我们先从学术的角度来解释一下，达尔文的确提出“物竞天择，适者生存”，《物种起源》英文版的开篇就有如下句子：

ON THE ORIGIN OF SPECIES BY MEANS OF NATURAL SELECTION, OR THE PRESERVATION OF FAVOURED RACES IN THE STRUGGLE FOR LIFE

比较直白地翻译为：物种起源，凭借自然选择的方法，即得以保存的物种是为生存而竞争。

在第四章中，一节的标题为：

ILLUSTRATIONS OF THE ACTION OF NATURAL SELECTION, OR THE SURVIVAL OF THE FITTEST

可译为：自然选择，即适者生存作用的实例

《物种起源》英文版

达尔文一直不愿意使用“进化”evolution这个词，因为生物的演变其实是毫无方向和目的的。达尔文只说，SURVIVAL OF THE FITTEST，就是“适者生存”，适应环境的物种会生存下来。但斯宾塞却把整个人类的进化想象为一种强者生存和壮大的必然过程。简单说来，达尔文认为自然界随机演化，而斯宾塞认为人类社会应该弱肉强食。

适者，当然不等同于强者。演化，也不是必然。

举一个经典的例子：500万年前，非洲东北部的大森林，地面上出现一道巨大的裂缝，裂缝一端的陆地上升，一端陆地下沉。从前茂盛的森林大面积减少，很多地方变成了稀疏的草原。那些强壮有力的黑猩猩，仍然有能力存活在森林之中，而弱势的黑猩猩只好到地面上求生存。为了能够让自己的视线越过草丛观察到敌人，他们只能开始尝试站立行走。后来，这些竞争中的弱者，在新的环境中成为了人类的始祖，而曾经的强者，今天只是被我们保护的一个物种而已。

强和弱，是相对而言的，弱小的生物，如形态简单的寄生虫，依然能适应环境并存活亿万世代；而强大有力的恐龙，却因不适应环境而被自然淘汰。

强者，只是以人类价值体系做出的一种主观判断，而适者，则是科学体系下的客观标准。

自然选择，适者生存，这才是达尔文进化论的精华。

所以，为生存而竞争，达尔文和斯宾塞的看法有本质不同。达尔文论述的是自然界，而斯宾塞却在论述人类社会。在达尔文的自然科学学说中，竞争是生物为适应自然而必须的努力，而斯宾塞则将竞争视为人类社会进步和走向完美必然经历的残酷过程。

所以，以斯宾塞的观点来看，像霍金这样的弱者大抵是可以被淘汰了的。但他不知道，任何一种生命都可能在变化的环境中出现更强的适应力，比如人类需要一个天体物理学家，那么霍金就有存在的意义。以斯宾塞的观点来看，那些于社会无用的老年人、残疾人，是可以被抛弃了的，但他忽略了，人类社会还有“两样东西值得我们仰望终生，一是我们头顶上璀璨的星空，二是人们心中高尚的道德”。

虽然斯宾塞早于达尔文提出社会进化论，但随着达尔文的生物进化论的影响越来越大，两种进化论开始被混为一谈。

作为科学家的达尔文想象不到，描述自然界的进化论，后来居然被演绎成了一种社会理论。而且，那些主张在人类社会中“优胜劣汰，强者生存”的人，被称为“社会达尔文主义者”。

历史开始向着科学家想象不到的方向发展。

达尔文学派的忠实拥护者，自称为“达尔文的斗犬”的 赫胥黎创作了《Evolution and Ethics》（汉译为《进化论与伦理学》），被引入中国时，译者严复，其实是斯宾塞的忠实粉丝。

于是，接受到“进化论”的人们，理解的根本不是达尔文的“适者”生存，而是社会达尔文主义的“强者”生存。

比如， 梁启超早期就非常信奉斯宾塞的理论，在《动物谈》一文中，他把中国称为“睡狮”。听起来很振奋精神对吧，但是狮子醒了呢，要去吃兔子，可是谁是兔子呢？这个逻辑就无法自恰。如果我们自己厌恶了战争和强权，那我们在强大起来后，也要变成猛兽去欺侮弱小的国家么？

梁启超是幸运的，后来放弃了斯宾塞的学说，成为了一个追求天下大同的大儒。中国是幸运的，我们一步步发展起来，没有成为帝国主义似的强国。我们没有成为狮子，我们成为了一个有世界担当的人。

一张图看懂

本文提到的“进化论”的两个源头及影响

但在欧亚大陆的另一端，历史的发展则没有那么幸运。被一战后的失败折磨的德国人渴望重新振作自己，成为一个强大的国家。终于，他们为优秀的雅利安民族的发展和肮脏的犹太民族的灭绝找到了理论支持。他们把自己称为“狼”，把自己的总部称为“狼穴”，把犹太人称为“猪”，把集中营里的女性称为“兔子”。

描述自然界的进化论，在社会理论的伪装下，成为了纳粹弱肉强食的借口。接下来发生的事情，我们都知道。

狼与兔

时间回到2020年。

奥斯卡最佳改编剧本奖，《乔乔的异想世界》。其实我更喜欢它的英文名《JO JO RABBIT》，直译为《乔乔兔》。

听过我讲线索和象征的朋友，肯定有能力比较一下《乔乔的异想世界》和《乔乔兔》两个名字的高下。

《JO JO RABBIT》电影海报

乔乔的头上还有特意竖起的兔耳朵

电影以二战为背景，讲述一个德国小男孩乔乔，他的偶像正是元首阿道夫·希特勒。在他的想象中，希特勒每天给他鼓励、为他出主意、陪伴他成长。

然而，乔乔的母亲（斯嘉丽·约翰逊扮演）却是一位地下工作者。她理解少年儿子的不成熟，毕竟他还不知道战争是什么，同时勇敢地收留了一位犹太女孩艾尔莎。

在与艾尔莎的接触中，乔乔发现，这个女孩并不像猪一样肮脏（猪怎么就肮脏了），更不是一个长着尾巴的老鼠或者长着角的魔鬼，这和他在纳粹青年团中接受的教育完全不同。相反，这个女孩美丽、温柔、机智、勇敢。就像妈妈告诉他的那样，见到爱的人，满心里就像蝴蝶飞舞。

最终，乔乔从对战争的幼稚幻想中冲出，把想像中的希特勒一脚踢出窗外，拉着艾尔莎的手，走向战后新的生活。

好电影是经得住反复看的，正如好书经得住在不同年纪读一样。

只能靠剧情吸引人的电影，不过是快销品。能在剧情外看主题、看艺术手法的电影，才是真正的艺术品，同时说明你是一个真正受过文学艺术教育、训练的专业欣赏者。

在电影里，艾尔莎为乔乔画了一只笼中的兔子。这个兔子是谁呢，这个手法非常巧妙，是乔乔，是艾尔莎，是关在集中营里的艾尔莎的家人，是无数的被囚禁的弱者。

《JO JO RABBIT》电影画面

被妈妈藏在家中的犹太女孩，就像被锁在笼子里的兔子，而软弱的兔子，正是纳粹对犹太女性的比喻。拿着钥匙的乔乔，经过激烈的内心斗争，没有向纳粹告密，他最终把自由的钥匙交给了艾尔莎。

这部作品中，兔子、蝴蝶、舞鞋的意象交替反复出现，在残酷的战争下创造出了一个美的世界。

看过这部电影，你一定会感受到，所谓的弱者并不是应该被淘汰和杀戮的对象，所谓的强者也并非光明伟大的代表，任何一种生命，都有其存在的意义和价值。

在自然界中，我们尊重每一种生物在生物链中扮演的角色，在人类社会中，我们尊重每一个人、每一种文明的存在。

本文写作结构示意图

配合正课中作文部分精准学习

寄生还是共生

犹太女孩艾尔莎向我们展示了一个“弱者”生存的态度，保持美丽、尊严和智慧。

相比起来，虽然《寄生虫》是一部我很喜欢的韩国作品，但我并不认同电影中弱者求生存的方式，相反，电影应该对这种残害宿主的寄生方式予以批判。

首先，基泽一家的境况值得同情，但更值得反思。

能够改变穷人命运的，无非是知识和技术。但是，他们的知识和技术是什么呢？父亲基泽，有一点钱就想着喝酒庆祝，儿子基宇，几次补习还没有考上大学，女儿基婷，会用photoshop但做起假证件来驾轻就熟。

无论社会怎样分层、考试怎样残酷、教育资源怎样失衡，社会终究给了他们一条上升的路径。上升的艰难是现实的，任何一个成功者的故事都充满艰辛，只能说，在电影里看不到他们足够努力，也没有看到他们把聪明用在正确的事情上。

没有知识和技术还且罢了，好不容易有一个折纸盒子的工作，他们却做得潦草马虎，被对方要求扣钱，这就是没有职业性的表现。

试想，如果一家人没有知识、技术，还不愿意把普通的工作做好，那么，穷就不是理由，而是必然的结果。

我们见过很多所谓普通人，却能够把一份极普通的事情做成艺术，赢得尊敬，公交乘务员李素丽、外卖小哥雷海为……我们也见过很多企业家，把一个并不高端的业务不断升级，创造财富，老干妈的辣酱从贵州走向世界，富士康的代工厂成为亚洲最大的手机组装厂……

如果生来穷，那是出身的问题，但一直穷，很可能就是自己的问题。

又穷又懒的基宇一家，寄生到社长家里，却没有意识去学习社长一家人工作和生活中的优点。见到社长家的孩子找英文老师、美术老师补习，他们只会贪心而短视地企图借机多赚一点补习费，但自己却不会反思教育的作用，不知道这恰是他们越来越穷，而对方越来越富的重要原因。

当社长一家外出短途旅行，基泽一家便开始在社长家里大吃大喝。他们只想享受成功者创造的美好生活，而从来没有想过成功的过程要经历些什么。他们只想像寄生虫一样吸收营养，而没有想过宿主如何获得食物。

就在这时，影片中一句经常被影评人讨论的台词出现了。

当基泽说社长家人非常善良时，基宇的母亲恨恨地说：不是因为善良而有钱，而是因为有钱才善良，如果我有钱，我也会很善良，更加善良。

《寄生虫》电影画面

到底是因为有钱才善良，还是善良才有钱，这肯定不是一个绝对的因果。但是，剧中人和很多影评人都忽略了一个至关重要的逻辑问题：因果中的条件不成立。即当他们在别人家里大吃大喝时，善与恶还是一个无关话题，他们最应该讨论的是，为什么自己没钱。你连有钱这个条件还没有，讨论有钱与善恶的因果，不都是空想么。

就好像是，在高三的班级里，你就没有必要讨论上了大学能不能找到好工作这样的问题。因为在高三环境里，就业是一个无关话题，最值得讨论的是，怎样考上一个好大学。你连大学都没考上呢，讨论大学与就业的因果，纯粹空想。

我们在讨论一个连前提都不存在的问题时，很容易陷入一种虚妄的狂想，导致自己连最切实的问题都解决不好。

基泽一家就是如此。他们连好好工作，让自己有钱起来这种最切实的事情都搞不好，却要去思考有钱和善良之间的关系，于是，没有钱的他们只能得出一个结论：我们无法善良，只能邪恶。

在他们看来，让自己生存下去的唯一方法就是蚕食社长一家的生活。正如他们折不好纸盒子一样，他们并没有想认真地服务、履行契约、努力上进，他们只想享受和祸害。

他们不是寄生虫，他们是病毒。

-６-

现实与文学中的社会达尔文主义

一个弱者，懂得创造和把握机遇，利用自己独特的知识、技术，哪怕是一份职业感和匠心，都可能实现逆袭。

我在前面写过一篇文章，讲科比“过人”。一个黑人小男孩，凭借对篮球的热爱、执著，不断训练、自我超越，照样可以成为被无数人仰望的成功者。难道，一个黑人蓝领就应该因为自己的贫穷而去贩毒、去枪杀有钱的白种人吗？

有钱人，利用自己的资源去迫害穷人，是丑恶的；没有钱的人，利用自己的野蛮去残杀有钱人，同样丑恶。但后者，往往会为自己寻找道德上的借口，怪罪社会不公、怪罪时运不济，以博取众人的同情，进而实施他们社会达尔文主义的残忍，这样的穷人，不仅可恶，而且可悲。

基泽一家不能理解，钱只是衡量和证明朴社长做出等值社会贡献的方式而已。他们认为，赚到钱的朴社长是丑恶的，而不会反思连盒子都折不好的自己是无能的。于是，他们拿起了唯一能够证明自己强大的武器，匕首。

《乔乔兔》剧照

纳粹同样把有钱当作犹太人丑恶的原因

这样最容易激发穷人的复仇心

在电影的最后，他们穿起了印第安人的服饰，这真是对丛林法则的巧妙暗喻，他们回到了原始社会弱肉强食的状态。

但是，文明社会中，所谓的弱者也有自己的生态位，凭借自己的才能，一样可以受到尊重。有钱人需要穷人的服务，能提供优质服务的穷人也可能实现产业升级。而那些有钱人之所以成为有钱人，很可能是在过往时代里经历了艰难的发展，完成了财富的积累。

推而广之，一种弱势的文明，其文字、语言、文学，也有自己存在的价值。而强势的文明，也应该懂得尊重不同文明的特点和优势。

前几天，我看到一个赞美汉语的演讲。作为一个中文系毕业，并做过长时间对外汉语和高考语文教学的人来说，我看到的不是对汉语的热爱，而是一种浅薄而极端的民族情绪。

很多类似的演讲者片面地夸大汉语的功能，同时不停地贬损其他语言，努力突显汉语是世界上第一智慧高端优美的语言。论点论据之后，不仅暴露了语言学知识的匮乏，还表现出了社会达尔文主义者的狂妄无知。

真正优秀的人，懂得理解、欣赏和赞美与自己不同的人。同样，真正优秀的文明，能够兼容并包，与不同的文明共同存在和发展。汉语之所以优秀，不是因为它比任何一种语言文字高级，而恰恰因为它有能力吸收不同的文明，古代汉语大量借用了佛经中的用词、西域的语言、民间的表达，现代汉语则借鉴了拉丁语的语法、罗马拼音、日语词汇、英文表达……

任何一种文明都不应该是草原上的狼与兔，如果真的需要一种比喻，它们可能是海洋与河流，只有开放与闭塞的区别，而并非高贵与卑贱、可敬与可鄙，更不存在一家独大与毁灭废除。

经过漫长的历史及两次大战，人类终于懂得一个道理：人类社会不是丛林，不能够弱肉强食、优胜劣汰。拥有道德和理性的人类，应该懂得欣赏互重、合作共赢。即使社会竞争是残酷的，但杀戮弱者绝对不是强者生存的最优手段。

所以，即使《三体》是一部优秀的作品，但其逻辑却很难成立。仅有几百万年文明史的人类，都已经明白战争是最不划算的外交行为，那我们很难相信，如此高级的三体星为什么一定要大费周章地来对遥远的人类发动战争。更何况，科学早已经证明，地球上的物质，在宇宙中应有尽有，即使是钻石，都可以找到整个的钻石行星，何必跑这么远来抢我们的一点点资源呢。

《三体》的“黑暗丛林法则”，本质上是社会达尔文主义的一种变形。人性的确有暗的一面、恶的一面，但人性也有美好和理性的一面。所以，纵观文学历史，我们始终热爱的、引以为力量的，是那些充满阳光和希望的作品。

例如，相比同一时期巴尔扎克将人性丑陋写到极致的“人间喜剧”，殿堂级的文学，始终是雨果笔下赞美人性、呼唤救赎的《悲惨世界》和《巴黎圣母院》。

又如，1994年，昆汀血腥暴力的《低俗小说》成为了绝对优秀的类型电影，但在影史中的地位，则很难超越同一年的《阿甘正传》和《肖申克的救赎》。

所以我相信，2020年，奉俊昊的《寄生虫》将会作为一部优秀的韩国电影而被后代观影者津津乐道，但在人性和时间旷野之中，它永远也跑不过赞美人性和传递希望的《乔乔兔》。

-７-

去年冬天

就在去年冬天，杨老师来到北京，我们有一次短暂的见面。

多年后，相比他今天已经写上了岁月痕迹的面容和显瘦的身形，曾经的智慧和伟岸仍然矗立在我的记忆之中。透过他骄傲的神情，我看到了足以为师者所骄傲的学生的成长。

当我面对那些标榜弱肉强食的盲目和信奉优胜劣汰的短视时，我仍然能够想起来他批判社会达尔文主义时的神情，并且清晰地明白，人类社会不只有狼与兔，还有康德所说的，头顶的星空和心中的道德。

参考文献

胡适。四十自述·在上海【M】。《胡适文集》第一卷。北京大学出版社。2013年

Charles Darwin.ON THE ORIGIN OF SPECIES.中央编译出版社。2011年。

达尔文。物种起源【M】。舒德干等译。北京大学出版社。2012年。

赫伯特·斯宾塞著。张雄武译。社会静力学【M】。北京：商务印书馆，1996

赫胥黎著。严复译。天演论【M】。上海：文明书局，光绪二十九年。1903

侯波。斯宾塞社会进化学说与达尔文进化论之考异【Ｊ】。求索。2009.12

李朋。赫伯特·斯宾塞的社会历史观—解读中国人眼中的斯宾塞【Ｊ】。学习与探索。2004年第3期

王天根。生物进化论与斯宾塞社会进化观念的学理建构【Ｊ】。广西师范大学学报。2010年12月。

王玉国。你读的达尔文错了，告诉你真正的进化论是什么样的【Ｎ】。《造就》Talk。

林子人。社会达尔文主义的流变与实践【Ｎ】。界面。

关敏。“优胜劣汰”不是人类社会的规则【Ｎ】。社会学博览。

留言讨论：

• 《乔乔的异想世界》和《乔乔兔》两个译名中，你更喜欢哪一个。

•尝试举出“弱者”在人生、商业、文学、文明等方面成功的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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