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标题：进来，你知道我的浓淡——新华社高级记者王云河品读《王大昌》

九窨之工

——王少华长篇小说《王大昌》读后杂议

文/王云河 （原新华社河南分社高级记者）

《王大昌》题记：窨同“熏”，茶叶制作的一种方法。把茉莉花等放入茶叶中，使茶叶窨染花的香味。

《王大昌》为六个章节，冠以“六窨”，与王大昌店中的当家花茶“清香雪”六窨对应。短文“九窨”乃为虚数，以言制作之繁复、精到、极致。

九窨制茶，其茶必馥；九窨成书，其书自精。

茶与书皆我所爱。得知少华兄要写一部以开封百年茶叶老店王大昌的长篇小说，自是期待。书成之后，抄个近道儿，从责任编辑党华女士那里觅得一本，一是先睹为快，二是省下了些许银子。熟悉少华兄的都知道，少华兄的书奉行“不送领导、不送亲朋、不降银子”，你要看书得买。从责任编辑那儿拿，说不上坏了少华兄的规矩。

打开《王大昌》，古城、老店、街坊、方言、故人、旧事，浓浓的汴味儿扑面而来，心底的记忆奔涌而出。

说来话长。

我与王大昌、王少华的过往始于上世纪的六七十年代，算来已是半个世纪了。家父喜欢喝茶，即使在家中经济十分拮据的日子里也要喝茶。自打我上小学五六年级以后，这买茶的任务就落在了我头上。一般情况下是到南土街刘家胡同南侧的一家小茶叶店买，偶尔也会到位于古楼街的王大昌买。印象最深的是王大昌那高高的黑漆柜台，它总是给我旧时当铺的感觉。印象较深的还有招牌上的“王大昌”三个大字，只是觉得厚重。入得店来，靠东边的墙上有一溜柜子，上边摆放着形似将军罐的大瓶，上写着黄山毛峰、君山银针、西湖龙井、六安瓜片一类的茶叶名称。这些名茶当时是无钱问津的，到王大昌只买茉莉花茶和更价格更低一些的“高末”。两种都是黄油纸的包装，脆脆的，防潮。那时买茶叶很少有人成斤去买，我去买茶多是一两二两，几毛钱递上去，拿了茶走人。与王大昌的过往也仅此而已。

与少华兄相识于上世纪70年代初，同一天下乡，分在一起干活儿。那时少华举家从南京来汴不久，说话还有点蛮，至少开封话说得还不大囫囵。不成想后来的开封土话比我这开封土著说得还地道。少华多才、爱好广泛。初习音韵，后涉影视，再操文字。喜收藏，藏品多而杂，有些为喜好而藏，有些为写作而收。闲暇之时也爱“弄墨”，虽未下过真功夫，但供职于文联，“近墨”，字写得有模有样，不管好孬，求家儿还不少。我曾与少华兄戏言，写作是他的“正房”，音乐是他的“初恋”，收藏是他的“情人”，书法是他的“老伴儿”。这话，他认。

少华兄自上世纪80年代弃教从文，发奋写作，斩获颇丰。小说代表作有《百年祥符》、“长河三部曲”之《寺门》《门神门神扛大刀》《宋门》等数百万字。影视代表作有《祥符春秋》《美丽的事》《大河儿女》等400余部集。仅是高产已让人咋舌，何况还有优质。国家的、省里的飞天大奖、金鹰大奖、五个一工程奖拿了不少。有朝一日，少华兄站在了开封市首届文化奖章的领奖台上，与开封那些如雷贯耳的名家大腕比肩而立。“东西”在那儿放着，当之无愧。

《王大昌》当是少华兄的又一部力作。我看书有一习惯，先看序跋和后记，然后才读正文。少华兄在《王大昌》的后记中把为何写，写的啥，咋写的，写作中遇到的事儿、坎儿都说得清清亮亮，我说不如听他自己说。

《王大昌》后记中提及一干人等都是少华兄的“亲一窝”，我大多不熟。有几个提及或没有提及的人我倒是有过一面之缘。

王大昌的左增伟经理，安身立命的根本就是茶叶。一日，我与几位农友去王大昌找少华兄欲买《宋门》，顺便“喷空儿”。左经理得知后到“金瓦刀作坊”相见，寒暄之后即行告退，把时间和空间留给了我们。左经理进退有度、言语得当，有谦谦君子之风。闲暇时我也喜欢到一些茶城闲逛，发现卖茶之人男士多内敛宽厚，女士多温婉细腻。进的店来不管买茶不买都是轻声细语，有迎有送。有什么样的店主就会有什么样的店风。店里卖的是茶，但顾客买的不仅仅是茶，还有这家店的诚信、人品与态度。王大昌能有今天，恐怕与左经理这种人物有关。

《王大昌》的责任编辑党华女士，弱弱的一个清秀女子，少华兄的“长河三部曲”都由河南文艺出版社及党华女士选题、编辑、出版，少华兄与河南文艺出版社及党华女士的合作大有“从一而终”的执着与缠绕。党华女士为何方人士不得而知，但因了“长河三部曲”和《王大昌》，经常出入于汴梁的茶楼酒肆，已被“窨”的有了开封人的利落与豪放。

《王大昌》的插图作者胡亚莉，少华兄老家的“妹妹”，平时不言不语，像是邻家贤惠的“嫂子”，不想还有这一手好活儿。插图透视准确、功力扎实，表情达意，已经够了。《宋门》的插图由少华兄亲自操刀，这次由老家的妹妹代劳，“打虎还是亲兄妹”，省事儿、放心。

《王大昌》的美编张萌，一个未曾谋面的男生或是女生。《王大昌》的封面应该出自张萌之手。整个封面干净、大气、雅，最为突出的是“王大昌”三个大字，抓人。

少华兄把《王大昌》后记自谦为“碎笔”，我这里信马由缰、七连八扯，实为“杂议”。

在电视剧《大河儿女》播出前后，我知道少华兄又接了两活儿，一是湖南电视台投巨资制作的40集电视连续剧“一代洪商”，一是长篇小说《王大昌》。

对此我不以为然，觉得年龄大了，写到哪天是个头儿啊，再就是接这种“命题作文”的活儿弄不好会出叉辟，把半世英名毁在上头。不想，少华兄和他的金瓦刀作坊如期完工。暂定名“一代洪商”的长篇电视连续剧已开拍，长篇小说《王大昌》也如约出版。细细读来，感觉——中！

《王大昌》只写了百年老店的其中一段，始于1938年初，终于新中国建国之初社会主义改造前夜。为了了解王大昌和这一时期的生活，少华兄把自己的金瓦刀作坊搬到了王大昌后院的小楼上，把自己“窨”在了王大昌。日润月染，茶熏花窨，成就一部《王大昌》也就不足为奇了。

《王大昌》百年沉浮，故事多多。书分“六窨”，我把它看作三个篇章。一二“窨”为“做局”，三四“窨”为“角力”，五六“窨”为“蜕变”。

“做局”写蒋介石准备借在开封召开军事会议之机密捕山东省主席韩复榘，这其中的凶险韩复榘不可能不知道，但身为王大昌掌柜王泽田儿女亲家的韩复榘，为了自己的残疾儿子能与王泽田女儿“圆房”，“明知山有虎”，还是铤而走险赴会，结果被老谋深算的蒋委员长密捕后拉到武汉一枪毙命。整个篇章就是“四击头”紧锣密鼓响过之后，庙堂之上的险恶与虞诈，坊间江湖的侠义与狡黠，父女父子的深情与争执，敌虏日寇的凶残与狰狞，峰回路转，密不透风，让人喘不过气来。也让读者从这一篇章中重新认识了一个“另类”韩复榘。

“角力”写日本鬼子与王大昌“重阳斗茶”之事。这一章节华彩纷呈，出人意料，是书中最为精彩的部分,也最见作者功力。王大昌此时也仅是一权势尽失的店铺，与凶残狡诈、心高气傲的日本占领军斗茶，其结果可想而知。然而，王大昌精心制作的菊香雪竟然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战胜日方的宇治绿茶胜。获胜之后，王大昌掌柜王泽田喝了日方送上的茶水之后吐血而亡，死于非命。这一篇章明写斗茶，实际上是写中华民族与大和民族之间暗中的角力和抗争，是另类的“抗日战场”！

说到抗日，幼时孤陋寡闻，只知有平型关之战，稍长知道了台儿庄之战、潼关之战。知道抗日有“正面战场”的说法也就是近几年的事儿。在正面战场上的淞沪会战、南京、武汉、长沙、衡阳会战都极为惨烈。多次会战，使日军3个月亡华的叫嚣成为泡影，仅在湖南一地，国军就抵抗了5年之久，使日军难越雷池一步。长沙保卫战让日军付出伤亡57000人的惨重代价，其中日军阵亡33941人。衡阳保卫战中日双方分别投入30万和35万兵力，国军死打硬拼，致敌死伤7万余人，其中击毙日军48000人，国军第十军全军覆没。淞沪会战中日双方调集兵力上百万人，其中中方75万人，日军25万人，战斗历时3个多月，日方伤亡4万余人，中方伤亡25万余人。南京会战、武汉会战、长沙会战也大抵如此，可谓是“一寸山河一寸血”。正面战场的战况并不让人乐观。所幸的是国共两党的领袖在抗战的问题上没有丝毫的怯懦和游疑，并且看到了中国抗战胜利的希望在中国民众之中。早在1937年12月，蒋介石发表《千全国国民书》中就说：“中国持久战，其最后决胜之中心，不但不在南京，抑且不在各大都市，而实寄于全国之乡村，与广大强固之民心。我全国同胞诚能晓然于敌人鲸吞无可幸免，父告其子，兄勉其弟，人人敌忾，步步设防，则四千万方里之国土从内到外皆可造成在形无形之坚强壁垒，以致敌于死命。中国胜利必属于我。身居延安的共产党领袖毛泽东更是高屋建瓴地看到了这一点，写下了《论持久战》的雄文，指出“兵民是胜利之本”，中国人民不可屈服的精神决定了这场战争的走向，得出了中国必胜，日本必败的结论。王大昌的王泽田掌柜、沙二哥、艾三等等无不是中国民众中的一员，正是他们在民族大义面前舍身取义，彰显了我们民族的精神。恰恰是这种可以称之为民族魂的精神决定的任何侵略者都会在中国、在中国人民、在中华民族面前一筹莫展，最终必然落得个失败的下场。从这种意义上说，《王大昌》就是一部另类战场上的抗日小说，满满正能量，锵锵主旋律！

在“斗茶”的章节中，少华兄通过制茶、品茶、斗茶的描写把茶文化展示的淋漓尽致，显示了作者的功力。我知道少华兄在写《寺门》的时候就在源生茶庄“窨”过几年，写作《王大昌》更是把自己的作坊搬进了王大昌，每日里说茶、看茶、品茶，就是个什么也不懂的“白脖儿”也成了行家。说来惭愧，自己喝茶的年头儿不短，但总是粗放。一是喝茶不挑，什么茶都能喝，只要存放得当就行；二是喝茶程序从简，排斥喝茶的繁琐过程；三就是主观上的不大操心了。喝茶虽是不挑，倒是置买了几把紫砂小壶。茶叶放进壶中，开水冲泡浇淋，淡淡荼香之中，这小壶也日渐滋润起来，整个人也随之活泛生动起来。说是喝茶，不如说是养壶；说是养壶，不如说是养心。

“蜕变”篇章说的是日本投降至新中国成立后社会主义改造前夜的人和事。这是一个江山易主，改朝换代的年代，在这特殊的历史时期，世事沉浮，社会动荡，人自飘零。书中人物的命运也让人牵挂、怅然。书中人或随波逐流，或矢志不移，或投机取巧，不论何种情况多是身不由己。有的人放弃祖业不知所终，有的由店员成了掌柜，有的由痞子摇身一变穿上了解放军的军服，有的旧吏被老账新算被投进了共产党的大狱。谁能化茧成蝶，谁会化蛹成蛆，就看各人的修行与造化了。虽然《王大昌》书中在这一时期没有大事件支撑，但也写的云谲波诡，耐人寻味。

不管世事如何变迁，重要的是活着。人要活着，王家的生意也得活着。王家的后人虽然远去，但王大昌还在。新掌柜发现了老掌柜留下的银子，拿出来为抗美援朝捐了3架半飞机，小说《王大昌》到此戛然而止，看起来略微显得有点突兀，似乎是在避讳什么。不管怎么说，王大昌活了下来。接下来的三反五反、公私合营、大跃进、自然灾害、文革风暴、企业改制等风风雨雨，注定了王大昌不会安宁。“王大昌”的招牌能挂在那儿，成为开封城为数不多的百年老店，不易。这以后的故事少华兄没写，说不定哪天心血来潮，再续上“三窨”真正成了“九窨之工”也未可知。

《王大昌》真真假假、虚虚实实，其中多少“正史”，多少“演义”恐怕没几个人说的清楚，其实我们不必为此纠结。有一种说法“写作的目的是为天下立言”，这话听上去有些“大”了，不仿说《王大昌》为我们留下了一个故事，也可以说《王大昌》为古城开封的百年老店王大昌立了言，让我们从中知道了这家老店和它的故事。

少华兄虽供职于市文联，但具体工作在影视家协会，与作家协会并没有什么瓜葛，写小说并不是他的本职工作，何况现已“赋闲”在家，只是在自己的“金瓦刀作坊”干些手艺人的手艺活儿。其写小说只能算作“票友”，或者说是“跨界”。但就是这样一个年逾花甲的老人却是有滋有味地写起了汴味小说，且是优质高产。

开封古城的当局者不防组织人员对其研究探访一番，或可弄出来个“王少华现象”、“金瓦刀现象”一类的东西，供人借鉴。也说不定能多出几个这类人物，使汴梁文学得以繁荣发展。顺便说一句，王大昌能在如此激烈的市场竞争中占得一席之地，在原址原地立足百年，也可以称为“现象”了，似也值得研究探访一番。

一个预告

11月9日上午

开封市王大昌茶庄

长篇小说《王大昌》新书发布会

敬请光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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