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标题：“裸贷”的姑娘，请自己穿回衣服

在“裸贷”还没有因“借X宝”10G裸照及视频外流而进入舆论风暴眼之前，当时零星的报道就已惊到了我。一惊之下，我在一篇文章留言说，除了卖身葬父、葬母，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理由让这些大多身为大学生的姑娘们，如此折辱自己。

如今风暴之下，当很多人把矛头对准了相关的P2P平台、放贷者甚至监管部门时，我对姑娘们当初的这个质疑，依然不变。

衣服之于人，从最早的御寒，到后来的遮羞，早已事关尊严荣辱，不是轻易能脱的，即使是为了有口饭吃。这个道理，就算七、八岁的小孩也懂，不要说十七、八岁的人了。

况且，传送出去的照片和视频明摆着可以无限复制，就算她们还得起本付得起息，放贷者照样可以备份和传播。如此重大的把柄一辈子被人拿住，时时刻刻提心吊胆猜测何时引爆，却依然无法吓退她们，着实令人匪夷所思。这只能理解为，要么是她们失去了判断力，无知者无畏；要么就是确实人穷志短，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然而从根本上说，褪下内衣底裤这种事关尊严的大事，对正常人而言，可以说是只关本能而无关判断。因此，唯一的原因就是，她们的确“人穷志短”。

人穷而志短，没什么稀奇。谁要是在境况窘迫之下做出一些有损尊严的事，完全可以理解。我们一直以来津津乐道的“不食嗟来之食”的高风亮节，在我看来，属于过高的要求——别人不知道，反正假如我是乞丐，“嗟来之食”食之又何妨？都乞丐了，不就图口饭吃，还讲究施舍者的态度好不好？

所以，为五斗米，该折腰时折腰。但这并不等于可以不分轻重，可以毫无底线——被人“嗟”一下，和把衣服脱光，完全是两码事。

从报道看，“裸贷”的姑娘们，有的是借钱用于消费以跟上潮流，有的是用于做点小生意想发些小财。这些，显然远远不足以让她们作出如此巨大的牺牲——就算她们当中有人确实是身无分文饥寒交迫，这个结论同样不变。

这个说法，颇有些饱汉不知饿汉饥、站着说话不腰痛的感觉。但放眼芸芸众生，曾经穷过的、现在正穷着的，何止千千万万，又有多少人会和她们作出类似惨烈的选择？此其一。

其二，我们可以把“穷”广而推之，不单单只理解为“没钱”，而是当作人生的普遍困境——比如生意不顺，比如升迁无望，比如求爱受阻，比如上学无门，比如看病无方，等等，谁不会碰上？因此，她们其实并不孤独，也不特殊。可以设想，如果我们都像她们一样，一遇困境需求助于他人时，就把肉身上或精神上的衣服脱个精光，那会是种什么样的景象？

所以，虽然我一向不喜欢鸡汤，但还是要把“自爱者人恒爱之”这句话，郑重地送给她们。

这种把板子重重打在受害人身上的做法，会引发不少人的微词：罪魁祸首，不是那些提供诱惑制造陷阱的平台和放贷者吗？

所谓一个巴掌打不响，光有需求而无供给，“裸贷”的确不会产生；在某种程度上，还可以说是供给创造了需求。因此，在这一灰色事件中，相关的平台和放贷者当然难辞其咎，更不用说那些可能已经牵涉到刑事责任的以裸照和视频作为恐吓手段的催收行径。

但同样的道理，这样的诱惑和陷阱，谁又不是时时面对？手头拮据，隔壁有钱，偷不偷？心情不好，朋友有毒，吸不吸？考试难过，可以作弊，干不干？

显然，诱惑与陷阱是不会放过任何人的。有区别的只是，作为它对手的我们，是努力抗争，还是举手投降。

至于那些把矛头对准“消费主义”的批评，说起来也没错。在镜头前解开钮扣的姑娘们，很多正是受到赶时髦追潮流的虚荣攀比的驱使。

然而“消费主义”云云，概念实在太大，大到好像只要报出它的名号，任何人就都得俯首称臣一样。由此造成的错觉就是，个体的选择无足轻重。

这种把罪过推给时代风潮从而淡化个体选择责任的似是而非，我们并不少见：大家都嗑鸦片，所以谁嗑都很正常；大家都搞揭发，所以谁揭都没问题；大家都弄贪腐，所以谁贪都不意外。

这种倾向的谬误，显而易见：大家都堕落，并不是你也能堕落的理由。这么说，绝不是要高喊什么“沧海横流方显英雄本色”的口号——我们都不过是凡夫俗子，随波逐流又有什么可丢脸的呢。

想说的只是，不管如何随如何逐，总得有底线。这条底线，就如底裤，要脱，也得捱到最后关头。而这个“最后关头”，就是靠个体的选择守来的。

所以，不用去拷问“裸贷的姑娘，谁能替你把脱掉的衣服一件件穿回来”；能把衣服穿回来的，是她们自己——任何现实的困境、外在的诱惑和时代的风潮，都无法取代“个体选择”这个主角的位置。

欢迎关注微信公众号：陀读 liuxiaohai1974

责任编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