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标题：赵宏智：用教育激活乡村

「阳光童趣园」是北京市西部阳光农村发展基金会的特色品牌。项目团队在乡村建设轻型、有特色的儿童活动中心，并在乡村开展培训、提供后续支持，不仅为农村的孩子提供了安全、有趣、系统的教育空间，同时让儿童活动中心成为联结、激活整个农村社区的核心。

赵宏智

北京市西部阳光农村发展基金会秘书长

走入乡村深处，往往会发现村中留下的大部分都是留守妇女、留守老人和留守儿童。在城里打工的村民不仅需要为家庭打拼，同时也需要维持自己在城市的生活，他们只能选择把孩子留在村里。

赵宏智是北京市西部阳光农村发展基金会的秘书长，长期在农村工作，他发现这些留在农村的孩子非常需要活动的空间。通过对比发现，农村孩子跟城市孩子相比缺少「爬」这件事，城市的孩子0至3岁的时候可以在家里的地板上爬，但农村这个年龄段的孩子往往是被禁锢起来的。农村孩子面对的是泥巴地、砖地、水泥地，没有爬行垫之类的东西。爷爷奶奶年纪大了精力不足, 常常为了孩子的安全把他们留在家里，不允许他们去外面或者在家里尽情探索。「我小时候就是在一个背篓里面待着，我的空间就只有那么大。空间影响了孩子对世界的探索能力。」赵宏智说，「虽然孩子出门就是大山，但是我们需要给孩子提供一个安全的空间，让孩子去探索、去发展身心。」

为此，北京市西部阳光农村发展基金会打造了「阳光童趣园」，给2至12岁的孩子提供乡村儿童活动中心。「我们在下乡的时候看到一个有趣的现象，这也是农村很常见的景象，有孩子在的地方一定是居民集中的场所。」赵宏智说。他希望儿童活动中心可以让村民接受一个不一样的建筑，并通过它发现不一样的世界。

“经过4年的准备，2015年4月1日，第一个儿童活动中心在甘肃省会宁县厍去村诞生，试点一年之后，会宁县周边9个偏远山村里又修建了9座升级版的儿童活动中心。之后，越来越多的儿童活动中心建设了起来。

在汶川、玉树灾后重建的过程中，香港中文大学建筑学院的朱竞翔副教授成为北京市西部阳光农村发展基金会的志愿者，把自己提出、研究的复合建筑系统运用在灾区学校建设上。这一系统不仅让建筑重量更轻、建造速度更快，同时保证了保温、隔热、抗震等性能，对于需要节省成本、方便建造的公益项目，这样的建筑最适合不过了。而在探讨的过程中，针对农村孩子爬的时间较少这一问题，大家开始思考，是否能够对这些乡村学校进行改进，让它成为一个「可攀爬」的房子呢？抱着这个想法，朱竞翔的设计团队和北京市西部阳光农村发展基金会讨论了起来，经过4年的准备，2015年4月1日，第一个儿童活动中心在甘肃省会宁县厍去村诞生，试点一年之后，会宁县周边9个偏远山村里又修建了9座升级版的儿童活动中心。之后，越来越多的儿童活动中心建设了起来。

甘肃会宁大沟阳光童趣园内部图

这些儿童活动中心给人的第一印象是「格子」，地面是格子，墙壁是格子，连天花板也是格子组成的。这些格子都是标准化的组件，32个木制箱体按棋盘格形状垒加，再由之间插入的板材相互固定，其上承托6个预制屋面板块，这些组件采用轻型预制快速建造系统可以用平均60个小时就完成搭建。这一套基础模板也会根据实际情况进行调整，例如屋顶会针对南北方不同的日照设计两个版本，南方是双坡顶，北方则是单坡顶。为了环保，木制箱体使用的材料是欧松板，中间木框内填保温阻燃板材，这样不仅使得建筑物拆装容易，也使得箱体内部的热量不会丧失太快，不需要再安装暖气。在甘肃的儿童活动中心，25个孩子在房子里活动10分钟以后，室内温度就从3度左右升到18度左右。南北墙箱体之间的开口为玻璃，用于采光，窗户打开以后可以形成对流，解决散热问题。

在室内，这些格子可以是地板、桌子、座位、床、搁架、舞台……它们能够被孩子和老师随心所欲地移动，有无穷的组合方式。许多来参观的大人们刚进房子，都被吓一跳，怎么地面上有那么多坑？会不会不安全？但孩子们反而觉得，待在这些「坑」里才有安全感。孩子的天性就是喜欢探索自己的小空间，在儿童活动中心，这些小空间就成了孩子们探索的乐园，他们在格子里玩捉迷藏，虽然彼此看不到，但站在高处的老师可以看清每个孩子的情况。

甘肃会宁梁堡阳光童趣园内部图

赵宏智认为，对待这些格子的不同态度体现了成年人和孩子的区别。孩子需要探索身体和空间的关系，在最初设计的时候，设计团队就希望能够通过这种创新为孩子释放自由的天性。「其实格子暗含了乡村的田野、城市的结构，我们在小时候也都玩过跳格子，所以‘格子’是全社会都听说过、都可以接受的。」他说，「成年人讨论的时候用的是自己的经验，我们小时候没有接触过这样的设计，所以总认为一个房子就应该是平的地面，否则对孩子来说就不安全，但实际上我们发现，这是成年人多虑了。在49个园里，数据显示只有老师跌倒过，孩子从来没有跌倒过。」

甘肃会宁殿坪阳光童趣园杨国技老师对阳光童趣园内部环境的创设

小女孩根据乐高玩具讲述 着自己的故事

“我们希望通过一个产品让社区和学校互动起来，共同做好教育，通过我们举办的很多活动让村民能参与学校的建设和亲子教育，通过教育去改变村民的观念，这是真正的乡建之路。

房子建成之后，儿童活动中心里配备了各种绘本和玩教具，图书系统由奕阳教育制定书单，针对不同年龄层的孩子配备绘本，玩具的种类大约有30多种，包括音乐类、积木类、肢体发育类、语言发展、社会游戏类等等，为了解决损耗，基金会还专门有一笔捐款用于「玩具更新计划」。然而如果只是买了一堆东西放到房子里去，这样的儿童活动中心在孩子们眼里只是另一个教室，想让孩子们爱上它，这还需要「激活」。

阳光童趣园里摆放的绘本图书

管理员老师引导孩子一起体验玩具的乐趣

为了防止出现「捐助以后就不管」的现象，北京市西部阳光农村发展基金会在儿童活动中心建成之后会协助当地做管理员支持工作。儿童活动中心的管理员有当地学校老师、儿童福利主任、村民、家长这四类，根据赵宏智观察，目前来说效果最好的就是和学校合作，由老师管理。老师经过每年两期的培训之后，不仅可以引导孩子玩各类玩具、阅读绘本，还可以根据每个儿童活动中心设计、制定新的课程。有的老师会以房子为教材，向孩子们介绍这座房子的功能、结构；有的老师会通过课程引导孩子们学会使用玩具的收纳箱，养成收纳习惯；有的老师会对孩子们进行性别教育；有的老师本身擅长跳舞，通过培训之后，在活动中心开展舞蹈活动。与此同时，基金会也会根据每个儿童活动中心的状况支持老师们开展主题活动，例如「故事妈妈讲故事」「送教下乡」等等。另外，各个儿童活动中心之间也会开展线下的交流互访活动，管理员们会亲自来到别的儿童活动中心，看一看其他老师如何讲课，会设计哪些活动。在这一过程中，管理员们也有机会交流、结识，甚至成为朋友。

重庆阳光童趣园建设完成后玩具配置，管理员老师一起跟工作人员整理玩具、绘本

然而在实际运营过程中，也会不可避免地出现一个问题：并不是每个儿童活动中心都会努力运营。针对这种情况，北京市西部阳光农村发展基金会对所有的儿童活动中心设立了最低的要求，例如管理员保证活动中心开放、保证孩子们玩耍的时候不出现安全问题，这样至少可以保证儿童活动中心运作。而为了激励儿童活动中心的管理员，基金会还设置了积分奖励的机制。

「在过去，我们会对做得好的管理员进行奖励，但在过程中发现有的老师觉得这是自己应得的。」赵宏智解释，「实际上公益基金会并不是政府，我们是为老师创造基于工作的奖励体系。」现在，北京市西部阳光农村发展基金会建立了积分奖励的制度，管理员完成任务、开发创造课程，都会得到积分，而这些积分可以换来多种形式的奖励，例如更换电脑、音响等更好的设备，申请小额基金支持儿童活动中心的改造，获得经费支持参与全国的阅读论坛。这让管理员更有动力去做好儿童活动中心的运营工作。

奕阳教育的葛海红老师引导孩子们使用乐高情绪套装

除了对管理员进行培训，北京市西部阳光农村发展基金会还会每年举办两期家长培训。每年的家长培训会定在春节和秋收的时候，在这两个时间点，大多数外出打工的父母会返乡，而这个开放的儿童活动中心就成了村民和教育之间的桥梁。家长不仅包括孩子的父母，也包括爷爷奶奶。现在许多孩子们都是由爷爷奶奶带大的，赵宏智分析，在农村这种隔代抚养的现象是有两个原因，一方面，农村地区结婚普遍很早，孩子出生的时候父母往往也只是个「大孩子」，不知道如何教育，爷爷奶奶的年龄也不大，正值壮年，既懂生活又有教育经验；另一方面，年轻的父母外出打工，只有留守的爷爷奶奶可以抚养孩子。然而，社区中留守老人、留守儿童、留守妇女和外出打工的青壮年与学校之间的关系常常是割裂的，村民并不会去学校参与活动、管理、建设。「我们希望通过一个产品让社区和学校互动起来，共同做好教育，通过我们举办的很多活动让村民能参与学校的建设和亲子教育，通过教育去改变村民的观念，这是真正的乡建之路。」赵宏智说。

志愿者郑芳老师在阳光童趣园甘肃会宁梁堡童趣园内给孩子们讲绘本故事

“现在下乡的时候，赵宏智发现，村里人最多、最热闹的地方有两个，一个是跳广场舞的地方，另一个就是儿童活动中心。有孩子，就有了人气，有了希望，他期待在未来，儿童活动中心可以变成整个乡村的活动中心。

在建成之后，北京市西部阳光农村发展基金会在每一个地区都派了一位项目官员，在项目期内，项目官员会对一个区域内的儿童活动中心进行跟进，不仅系统地教会管理员如何管理、运营，同时也会在服务期内进行维修、维护、收集资料等后续支撑工作。同时，基金会协调了志愿者进行不定期探访，组织社会各界的爱心人士来到乡村的儿童活动中心。这不仅让乡村的孩子和外界有更多交流，对于志愿者来说也是有意义的生活，许多志愿者也是父亲、母亲，他们会带着孩子在周末、节假日来到儿童活动中心，让孩子多接触乡村生活，全家参与这样有意义的公益活动。一个公益项目扎下根之后，未来的发展仍然需要引导，而项目官员和回访活动都对儿童活动中心的后续运营提供了支持和帮助。

现在，赵宏智对「阳光童趣园」这个项目有更长远的目标和任务。目前，像儿童活动中心这样轻型建筑物还没有国家标准，也没有任何长时间运作下来的项目，虽然越来越多地区希望让这样的儿童活动中心出现在乡村里，但大规模推进还需要过程。北京市西部阳光农村发展基金会希望推动相关的政策，鼓励更多投资少、搭建快的轻型建筑出现在农村地区。

会宁大沟阳光童趣园偷偷张望的孩子们

现在下乡的时候，赵宏智发现，村里人最多、最热闹的地方有两个，一个是跳广场舞的地方，另一个就是儿童活动中心。有孩子，就有了人气，有了希望，他期待在未来，儿童活动中心可以变成整个乡村的活动中心。「我们基金会的全名叫做‘北京市西部阳光农村发展基金会’，里面很重要的一个词就是‘农村发展’。」赵宏智说，他相信教育不仅可以把乡村的美好传承下去，也能够成为解决农村问题的支点，激活家庭、社区、乡村。

文 | 戴梦馨

人像摄影 | 乔彬 骆通

项目图片由北京市西部阳光农村发展基金会提供

责任编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