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标题：北京大学王曙光《留住乡愁、回归乡土、复兴乡村》

留住乡愁、回归乡土、复兴乡村

王曙光

(北京大学经济学院,北京大学产业与文化研究所)

(本文节选自:王曙光著：《文化产业与文化自觉》一书）

乡村空间设计的目标，是要使乡村真正成为承载中国人乡愁的地方。而承载乡愁的前提是什么呢？就是我们作为一个设计师，作为一个美学工作者，要充分利用和挖掘中国传统乡村与传统农业文明当中的文化符号与元素，使之与当代审美和当代农村生活相结合。当然挖掘和利用的前提，就是你要深刻理解中国传统农业文明和传统乡土文化，没有理解，遑论利用和挖掘？要通过乡村的空间设计，丰富和深化中国传统乡村治理的功能，要特别注重乡村空间设计的功能性一面，这对于传承传统乡村的文化是非常重要的。我在研究农村的过程当中，看到很多优秀的设计师，往往比较强调漂亮和美学的一面，而可能比较忽视了功能的一面，因为可能对传统乡土美学要素和农业美学要素的功能结构没有很深的理解与把握。我们要知道，传统乡村的空间设计与文化元素，背后有一个强烈的、丰富的、功能性，你不结合这个功能，只是在营造一个漂亮的建筑或者结构，其效果往往可能适得其反。很多设计师在乡村制造了很多外观上看起来可能很漂亮，但是跟乡村的文化传统和村落环境格格不入的现代化作品，显得很不和谐，这就让人寄托不了乡愁，而是令人发愁了。

乡村设计最终还要服务于乡村的产业发展，如果没有乡村的复兴，尤其是产业复兴，就不可能长期保留乡土的文化和传统的农业文明。你如果让农民不富裕，农民不能从产业当中得到好处，乡村持续破败下去，那是不行的。所以我说，一个破败的乡村，是不可能保留乡土文化的，任何乡土文化的建设都要一定给农民带来产业的发展，这个产业不光是制造业，而且包含着旅游业、文化产业。在这方面，中国台湾以及日本的乡村文创产业给我们很多启发。

同时，乡村的空间设计，还要特别注重保护和创新的平衡，这一点对于设计师来讲尤为重要。这就是在乡土文化创新中怎么把握这个度，既要保留传统乡土中国的符号与元素，但是也不能拘泥，不能只采取复古主义的态度。刚才我讲了一个德国朋友改造中国传统民居的案例，你看他把中国南方山地传统民居恢复得那么好，那么原汁原味，但是民居里面的味道又具有现代感，可以适应现代的功能，他并不是完全复制传统乡村，还是有创新，有现代感。他把挖掘传统和现代性转化这两件工作比较完美地结合起来。创新的前提是不破坏传统的符号，而是再利用，再挖掘，再阐释。传统的符号，大家不要认为它是死的，它应该是活的，它之所以成为传统，就是因为它在不断地活，它才成为传统，要不然它就是出土文物，就只适合在博物馆展览，而不会出现在现代人的生活中。所以我一直强调，中国传统古村落的保护，应该是活保护，而不是死保护。很多年以前，我到天津去看冯骥才先生，他专注于文物保护，尤其是古村保护。我当时跟冯先生分享了我的这个观点，他很表赞同。考古工作者、文物工作者对一个出土文物或者地上文物的保护倾向于进行博物馆式的整理与保护，然而我们在古村落的保护中，在乡村建设中，我们所有的乡土传统要素都应该是活的，这些要素要能够活下来才能得到传承和保护，包括工艺美术都是这样。我们的漆器、陶瓷、银饰、木雕、石刻，假如不能给这个地方的农民带来收入的提高，它就是不能传承的死的东西，必死无疑。相反，这个手艺或者传统要素要活下来，而且要好好地活，前提是什么呢？前提是这个手艺或者传统要素要改变这个地方的人的生活，可以融入当代的产业，可以使当地乡亲的收入慢慢提升。假如他做漆器连一家三口都养活不了，这个漆器业一定就会衰落下去。保护古村落也是一个道理，要注重它的功能性，要注重它的产业性，这是“活保护”，而不是“死保护”。

在留住乡愁与复兴乡村的过程当中，人是第一位的，这个“人”的要素要重视。我们要大力培育乡土的精英，大力培育新乡贤，要鼓励年轻人回到乡村创业，鼓励志愿者和社会各界更多地为乡村贡献各方面的力量和资源，鼓励设计师、美术家、音乐家回归乡村，在乡村获得更多的艺术灵感，同时也为乡村带来新的活力。同时，我们还要给乡村居民以更新的观念，我们既要呼唤传统乡土文明（美学）和传统农业文明（美学）的回归，又要培育新的具有现代意义的文明（美学）形态，给乡村带来新的风气，使乡村居民获得新的理念，从而从美学、产业和治理等多个层面全方位地复兴乡村，如此，乡村才能活跃起来，才能使乡村真正成为中国人心灵的栖息之地和信仰的承载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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