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标题：《大鱼海棠》：一次殃及世人的结草衔环

一

“汉，家贫。有子三岁，母尝减食与之。巨谓妻曰：‘贫乏不能供母，子又分母之食，盍埋此子？儿可再有，母不可复得。’妻不敢违。巨遂掘坑三尺余，忽见黄金一釜，上云：‘天赐孝子郭巨，官不得取，民不得夺。’”

——引《二十四孝·埋儿奉母》作为题记

二

电影的画面很漂亮，非常舒服，我也非动画专业，知之甚少，“前人之述备矣”，我就不再赘述了。说说电影的剧情吧——

影片主要讲述“椿”报答“鲲”救命之恩的过程。椿，是在“另一个世界”，近似于神的一个女孩儿，她掌管海棠花的生长。成人礼时，化为一条海豚，被送到人间，“亲眼看看我们所掌管的自然规律是怎样运行的”。但不料，椿在人间遇险，一个渔民——鲲（名字是椿后来给他起的）涉险搭救了她，但自己却被海中的漩涡卷走，失去了生命。椿回到自己的世界，决心想法设法使鲲重生，以报救命之恩。

椿到“灵婆”处，献祭了半条命，找到了鲲的灵魂化身——一条鱼（其实也像海豚）。

“北冥有鱼，其名为鲲…化而为鸟，其名为鹏，鹏之背，不知其几千里也…是鸟也，海运则将徙于南冥。南冥者，天池也。”

椿把鲲带回家饲养，等长大了，鲲变成大鱼后，则可以从南冥飞回人类世界。但养这种鱼，触犯天条，洪水滔天，淹没了村子。最后椿和爷爷合力退去洪水，她也在湫的帮助下，到了人类世界，和鲲生活在了一起。

影片很多情节、对话是很突兀的，鲲的妹妹“她好像喜欢你啊”，湫问椿的“你相信有永恒的爱么”等等。我看的那场，这种半句不合就谈情说爱的方式，也让影院里经常爆发出尴尬的笑声。

再如形象的设定，人化身的鱼——海豚，感觉强行在鱼和哺乳动物中找到一个在形态上相近的具体形象，等等。

三

这篇影评呢，应该说是“观后感”，主要说故事。故事的主线是报恩和爱情，而后者可能是前者的动力之一。在椿“报恩”的过程中有很多艰难险阻，都一一克服了。比如，在更换鲲的饲养地点时，遭到双头蛇的攻击，湫帮她挡了下来，中了蛇毒。该毒无药可医，椿的爷爷吸毒以愈湫，但自己最终离世。而看最后的洪水滔天，爷爷明明可以自己的离世来警示椿不要再犯更大的过错，但他没有，他临终前跟椿说：“只要你的心是善良的，对错是别人的事。”这句话可以说影响了椿以后的行为轨迹，坚定了她要“报恩”的思想意识。所以，

什么是善良？

善良，这种美德，在主观上可能有乐于助人、富有同情心等心态，或见义勇为等行为上的表现形式，但在客观上，至少行为是良性的，整体效果是有利于社会的。

电影《全民超人汉考克》中，主角汉考克拥有超能力，常帮助警察抓捕犯人，但因其莽撞的行为总是造成不必要的代价，公路损毁、大厦倾倒、警车受损，以及一些无意义的人员伤亡，而且这些损失可能远比单由警察负责抓人要大得多。该影片的前半部分，就是在讲述汉考克的朋友如何帮助他、说服他改掉会给社会带来负面效果的鲁莽行为，简而言之，汉考克的成长就是在于从别人眼中的“混蛋（asshole）”蜕变成别人眼中的“英雄（hero）”。

看很多谍战的电视剧，如果主角表现得不可一世，欲擅自行事，说：“出了事儿责任我负”，那剧中主角的上级领导、或良师益友定会告诫他：“有些责任，你负不起的！”衡量剧情优秀与否的标准，一定程度上在于在一些失误或危险中，人物所逐渐寻觅的情感与责任的平衡之广度和深度；而那些雷剧，总是主角把敌人当弱智，冲过去以一敌百，结果，敌人还真就是弱智，成功被主角团灭，领导也被打脸。而《大鱼海棠》呢，另辟蹊径，影响椿的人鼓励她这么做，而且也真就做成了，只不过对这种“善行”拟了一个悦耳的称呼——“奇迹与爱情”。

四

而《大鱼海棠》中说“善良在于自己的内心，自己的想法，对错是别人的事”，怎么可能？如果这句话是汉考克的朋友对汉考克说的，他的行为必会日益张狂，人类若不能阻止，文明社会的产物将被肆意践踏，直到他自省——对所谓的“善良”有一个重新的认识。然而在椿的世界里，就没这么幸运了。当洪水滔天（真的是滔天，这个词儿用到这儿一点儿也不夸张，真是太贴切了），同乡溺于汪洋，椿见其亲人恸哭，就如同鲲的妹妹失去鲲时的场景一样，然而，为时已晚。

当然，影片的主线是椿对鲲的报恩和爱情，两者均为达成，故事是不会这么草草收尾的。椿开始自省，决心与爷爷死后化成的海棠树合力，阻止这场大水，而且还真成功了。但仔细想想，爷爷在暮年死于双头蛇毒，椿的法力还不及她母亲，族人中有祝融等众神对大水都无计可施，爷孙二人怎么可能“治水”成功？这也是影片的突兀之处，不太能自圆其说。（别跟我说是相生相克，“毒系克草系、草系克水系”，你以为是玩儿《口袋妖怪》呢？？《Pokemon go》？？就算是，那也得有个量级标准吧……没进化的初态精灵打上层世界神兽？）

影片的最后问，“你相信奇迹吗？”这也算是对“治水”的一个回应；但我看，在现实世界中，这种“奇迹”，还是不相信为好。

有一句话，“如果世界与你为敌，我便与世界为敌”，这种执念很感人，也很害人。而这句话与影片的情感路线如出一辙。作为一个有理智的人，我们首先考虑的应是为什么世界（或很多人）突然与“她（他）”为敌，是她被阴谋陷害？还是自身行为不端，积怨成责？抑或，她本性奸邪，“我”也长年被蒙在鼓里？无论是恋人还是朋友（或备胎），想帮助她的话，难点在于分辨她和她的敌人的客观情况，但目标是“帮助”，是使她客观上变得更好，或更被人理解，而绝不是为虎作伥、逢恶导非。爱情与其他感情在这方面并无性质上的区别，并不是说朋友需益友，恋人就得步步姑息。要我说，“如果世界与你为敌，我便尽量让世界不与你为敌”就好了。

像开头引用的《二十四孝》，“埋儿奉母”多被后人诟病为愚孝。“愚忠”、“愚孝”等等，这种所谓的“愚”，就是钟于一种事物、一个人，抱残守缺，甚至执“恶”不悟。“郭巨”眼前意外所得的“黄金”，就相当于椿面前侥幸退去的洪水。虽然平时演过话剧，也教过话剧，但我还是难以“设身处地”地站在椿的角度去想——难道在灭顶之灾的屡次噩兆时，真的毫无警觉？还是在那些无辜的亲人的劝阻下，就该那么大义凛然？

感恩不应是祸乱之源，爱情（任何人们憧憬的情感）也绝不该是与世为敌。

五

“生命是一次旅程，我们等了多少个轮回，才有机会享受这一次旅程，你不妨大胆一些，爱一个人，攀一座山，追一个梦”然后，死一群人？是对亲朋的提醒、警告、指责置若罔闻，还是对给他们，甚至未曾相逢的世人带来的灾难视若无睹？这种所谓的“善良”和“爱情”，多么可怕！

我们回忆一下整个过程——湫献祭了生命，为了能让椿继续活着，并把她送到了人类世界；椿所在世界洪水滔天，因其触犯天规，养了代表人类灵魂的鱼；爷爷去世，为了吸出湫中的双头蛇毒；湫之前险些丧命，为保护椿与双头蛇搏斗，所中之毒，无药可医；椿献祭了半条命，为了救鲲，并得把代表鲲灵魂的鱼养大……我们尚不论这种强调“自我牺牲”，而且收获最多只是“一换一”的前赴后继是否值得、妥当，但其过程中搭上多少“别人”的性命，可能是事前估计不足、事中不听劝阻等等原因。所以，我们如何评价善良，或说，什么是善良呢？像刚才说的，行为大体上是良性的，客观上整体效果是有利于社会的，也许真去量化地评判出来会很难，但这种充满了自以为是和无理取闹，固执而无知的“善心”，至少称不上是“善良”。

六

最后，我们不妨戏谑一番~把所有事情倒推，找到源头。

鲲为了救椿，被海中漩涡卷走；椿因为被拦网网住，不能动弹，鲲下海施救；而椿在海中看见很多海豚被捕捞，插死，可能是受到惊吓、或比较悲痛才撞到了拦网上去的——而中国周边，有捕捞海豚传统，并现今仍在捕捞的国家是……？

看来这真是一个恰合时宜，爱国题材的电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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