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标题：百年一遇的爱情（十六）-生日宣言

在东小院住到一年多，石油化工厂第一批家属宿舍建成了。全长职工们热情洋溢的等待着第一次分房。没想到一个月过去了，两个月过去了，厂领导班子就是决定不了分房方案。于是，在参加工作已经十年以后，居的领导才能第一次显现出来了。他在自己的科室对于领导班子迟迟不定方案感到不解，不就是全厂职工排队分房吗？这有什么难的。没想到他的评论被人反映到厂领导那里，厂领导放出话来，吸收居进入领导班子参与分房方案制定。

在那个计划经济的年代，整个社会尚未商品化，公职人员一切福利待遇全靠企业，分房子、涨工资这样的大事，弄得不好甚至能出人命。居加入分房小组后几天就制定了方案，按照工龄、厂龄、教育、工种等指标全厂打分，把盖好的宿舍楼也按照地段、朝向、楼层等指标分出等级，然后根据职工分数高低，依宿舍楼从高到低的等级分配住房。

我依稀记得也有人上门来我家找过，也有人扬言威胁过，但是居的方案拿出来被厂领导一致通过后，竟然就真的很快按照他的方案把房子顺利分完了。我们家也就终于从东小院，搬进了化工厂宿舍，这是我们家住过的第一套楼房，是一套有厨房有厕所的两居室，只是没有暖气，冬天依旧要在室内用蜂窝煤生炉子。但是相比从牡丹江到保定以来，居和燕住过的任何房子，这个两居室已经是大大改善了居住条件了。

我长大以后，居曾经给我总结过为何那次分房能够顺利进行，无非就因为两个字“公平”。居说不管在家里，还是在社会上，想当老大，有话语权，就需要心底无私，在分配上不能掺杂个人利益，而且在分配结果出来时还要适当牺牲一点自己的利益，这样所有参与分配的人才能心服口服。这一次分房，居显示出事业上很强的能力，在改革开放初期，居曾经有机会做弄潮儿大展拳脚，不过，他有他自己的人生选择。

说到本篇主题，过生日。现在的孩子过生日是件大事，爸爸妈妈一定要尊重孩子意愿，好好筹划每年的生日怎么过，吃蛋糕去高档餐厅都不算新鲜事了，很多家长为了给自己留下记忆，每年孩子的生日还会给孩子去拍写真，做纪念册，生怕不经意间孩子就长大了，忘记了一路陪伴他的时光。

但在祖国刚刚改革开放初期，经过十年文化大革命浩劫，一切资源都稀缺，人民对政策的变化依然战战兢兢，文革时被批为资产阶级思想和行为的很多事情，普通老百姓还不敢轻易尝试，也许亦因为没见过那么多资产阶级的世面，也无从试起。

由于姥姥家在北京，奶奶家在天津，居和燕时常可以去到大城市。虽然那时全中国都处于对世界封闭，基本接触不到国际事务的时代，但居和燕还是尽量给他们的女儿开拓眼界。改革开放刚刚结束，北京西单商场顶楼开了第一家西餐厅，他们就带女儿去那里吃西餐，遗憾的是我对一应牛排披萨饼都不感兴趣，就只是喜欢番茄意面里的番茄酱。

那时的北京，夏天的冰品只有三种，三分钱一根的红果冰棍，五分钱一根的小豆冰棍，还有一毛二一根的大雪糕，就是奶油冰棍。同样在改革开放初期，王府井东安商场顶楼不知怎么开了家冰激凌店，居和燕就第一时间带女儿去品尝冰激凌。

其实那冰激凌并不好吃，我记忆中不如大雪糕的奶油味道浓，但冰激凌是如同现在哈根达斯一般分不同口味放在一个一个方形盒子里的，售货员用特殊的钢勺把冰激凌盛到小纸杯里递给我，显得特别洋气。要想体会北京当年冰激凌的味道也不是没有办法，三年前我去古巴旅行时，曾经在哈瓦那的商业街上一家著名的国营冰激凌店中，吃到了刚刚好跟八零年代初北京第一家冰激凌店的口味和样貌完全一致的冰激凌。

关于生日的记忆，我主要记得两次生日，一次是我的，一次是燕的。在我年龄还没到读小学时，保定市第一家蛋糕店开张了。这家蛋糕店不是像稻香村等传统糕点店那样只卖小块的蜂蜜蛋糕，而是卖很大的圆形奶油生日蛋糕，就像今天的生日蛋糕一样，在蛋糕坯外面裹满了奶油。

第一家蛋糕店开张不久我过生日，居骑着自行车去很远的市里，买了一个很大的奶油生日蛋糕给我。我始终记得那只蛋糕价格四块五，相当于居差不多十分之一的月工资。附赠纸质王冠和蜡烛，我生日的那晚，就像一个小公主一样戴上王冠，爸爸和妈妈唱生日歌给我，我心中默默许愿，但愿这一辈子都有蛋糕吃。直至今日，每当情绪低落，心情不好，我还是偶尔给自己买一整只生日蛋糕，一勺一勺吃掉，虽然人生有许多不如意，但我这一生，毕竟都有蛋糕吃。

另一个不能忘记的生日，是燕的。那时家里已经买了单卡录音机。一九八零年代初期，时髦一点的人们已经接触到卡带录音机，单卡就是只能放一盘磁带的，双卡就是能放两盘磁带，可以从一盘磁带转录到另一盘磁带的录音机。我的记忆里，家里买任何新产品都由于买的太早，总是赶在第一批的潮流，因此也总买不到性价比最好的款式。

比如家里第一台电视是九寸的黑白电视，在我家买了九寸以后很快似乎就有了十二寸黑白电视，又比如家里买的录音机是单卡，而其实不久之后就流行起双卡录音机了，以及家里冰箱是一台单开门容量不大的，但在我家买了这台冰箱后不久市面上就开始生产双开门，还有家里买第一台相机是一台120黑白相机，然而很快街面上就流行起135彩色相机。居和燕接受新鲜事物快，总是第一批就用上新兴的电器，但总是用不到最普世的性价比最好的那款。

在燕过生日那天，家里由于新买了单卡录音机，居特意取出一盘空白录音带，说咱们仨每个人都给妈妈录下生日祝福吧。我那时年纪小，说的无非是祝妈妈生日快乐，妈妈长命百岁一类通俗祝词。燕则表达了她有这样一个家非常幸福，希望可以长长久久一家人在一起，可以过很多很多个这样的生日。

居那一次说的话，我记得很清楚。他说“我这一辈子最大的成就，就是娶到了燕为妻。我一生所有的努力，都是为了使她更加幸福。为了她，无鸿鹄之志，恋燕雀之窝，一切世间的成功或成就，只要与燕的幸福相冲突，我都会放弃其他，选择燕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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