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标题：西班牙：因惧怕疫情而不送孩子上学，或面临“家庭抛弃罪”

（我持彩带当空舞 戴戴/摄）

昨天 （3月3日），身边不少在西班牙的中国家长没送孩子去上学，因为已经强烈感觉到新冠疫情即将在西班牙大爆发的危险。

但是当天下午就收到了学校给家长发的邮件，不能无故不送孩子上学。

同时，华人家长聚集的微信群里开始流传一条西班牙的法律：

没有合法证明和理由而不让孩子去上学，将触犯刑法，面临“家庭抛弃罪”，因不履行监督人应尽义务而被起诉。刑罚为下面二者之一：

1、父母或监护人被处罚3-6个有期徒刑；

2、父母或监护人被处罚6-12个月的罚款，每天至少2€。

特别注意：情况严重者，将被剥夺子女的抚养监护权。

熟悉西班牙法律的人提醒中国家长：义务教育是在西班牙法律监督下进行的，目前西班牙政府尚未宣布停课，因惧怕Coronavirus（冠状病毒）而不去上课，不能成为理由。

看到这种戏剧性的结局，我觉得挺有意思。虽然有人说，法律在真实执行时并不会这么生硬，但无论怎样，我想，这种硬性规定，对那些纠结的家长来说未必不是一种解脱——不用对自己做决定导致的后果负责。

的确，西班牙的新冠疫情目前不容乐观，从四天前的30多例，迅速发展到今天3月3日晚的169例。尤其作为首都的马德里，更是首当其冲成为西班牙最严重的地区之一，截至3月3日已确诊49例。

其实在数量激增的这四天（2月28日至3月2日），马德里的学校放了一个莫名其妙的小短假，女儿问班里同学为什么放假，同学说：“不知道，就是想放假了吧。”

每天关注国内疫情进展的海外华人，当疫情还局限在国内时，就已经警钟长鸣了，有人把海外所有能找到的口罩全部买来支援国内；也有人未雨稠缪地“囤积”口罩等疫情蔓延到欧洲时高价售卖；

在四天的假期里，西班牙的华人时刻刷新增长的数字，微信群更是充满了恐惧气味：微信、社交平台上有很多华人超市被华人抢购一空的传言，据说有人甚至囤了1吨大米，还有人开始动起回国避难的念头，不回国的一些人也做起了主动封闭的准备，只是很纠结：还送孩子去上学吗？

但是在西班牙人的世界里，假期就要好好享受，这些在华人看来“不知死活”的欧洲人，依然在球赛、狂欢、喝咖啡。意大利疫情的大爆发，3000多从意大利疫区回西班牙的的球迷，没有采取任何隔离措施，而且政府对将从3月15日持续到月底的的传统大型集会“法雅节”依然如期举行，再加上欧盟各国边境自由出入，欧洲人浪漫、随性、自由、奔放的性格……

这一切，都让在欧洲的华人恐慌不已。

我来西班牙刚刚半年，对这里的感觉还有一点难以抓住的飘乎，而且因为语言障碍而与社会的接触面有限，以及有对自己可能带着国内惯性的思维，对这里的判断可能出现偏差。

在中国的媒体界工作二十年，其中一大半的时间是在医疗领域，经历过2003年“非典”疫情的一线报道工作，面对新冠肺炎疫情，国内可能采取的每一个动作我都比较了解和理解。但对于欧洲会如何应对，包括这里的医疗体系如何运转，政府及民众在疫情期间的关系定位，整个社会对疫情的思维方式、评估标准等等，我是完全陌生的。

但我想，大到一个国家的决定，小到一个家庭的决定，原理上有类似之处。

在要不要送女儿去上学的问题上，我倒是没有纠结过，一直让孩子正常上学。不过，我常常不动声色地从女儿那里“套取”一些信息，以帮助我判断她目前所处的状态——我需要知道她在学校是否因中国面孔而被“误伤”？西班牙同学聊这个病毒时有没有一些特别的用词？我还经常“请教”女儿预防病毒的知识。

结果让我比较欣慰，女儿在学校没有受到伤害，得到了正确的科学预防指导。上上周，一个朋友带孩子来家里玩，一进门，女儿就严格地要求这个四岁半的弟弟必须洗手，并且盯着他用洗手液清洗每一个指缝。

我的决定是基于我对女儿状态的判断而作出的，所以当有朋友纠结要不要送孩子上学而私下问我意见时，我也只能告诉对方我家的决定。

我想，只有父母对待疫情有正确态度，才能让孩子正确对待公共危机，不恐慌，也不掉以轻心。

实际上，每个人只能自己做决定，并为这个决定承担后果，他人的建议其实是没有意义的。

同样，不同国家面对新冠疫情的做法上，实际上也很难“抄作业”。我们用中国思维认为“理所当然”的措施，也许在这里并不一定适合。毕竟，流行病疫情并不是一个单纯的医疗问题，而是涉及社会秩序、经济、心理、社会认知等方方面面的综合工程。对于每个社会愿意付出的“代价”的定义，中西方也有很大的差别，所以每一项决定都极为慎重。

与中国大刀阔斧的严防死守相比，目前欧美英日韩新等各国，在不大面积破坏社会正常秩序的情况下实施另一种解决思路。比如，在欧美英，各地政府、公共和私营机构传递的信息，依然是不建议普通的健康人群戴口罩，而是强调洗手、卫生等是减少感染风险的最佳方法。

在我女儿学校的家长群里，当一些中国家长试图推广“口罩大法”时，一位西班牙的家长说，大家不理智使用口罩会造成真正需要口罩的医护人员和病人出现物资短缺。

这个西班牙家长说法，让我感动也让我汗颜——当我们在慌乱中只顾“保全自己”的时候，他们却在把口罩留给更需要保护的医护人员。难怪在欧美英，基本看不到本国人抢购口罩的情况。

当然也有华人认为，西班牙政府不建议全民戴口罩，并不是因为疾病不需要，而是因为口罩不够，这是政府不负责任。

我想，实际上，对于85%以上是轻症甚至无症的新冠病毒感染来说，这个疾病本身并不是那么可怕，相反，因恐慌造成哄抢尤其医疗资源被挤占更可怕，这会使得需要治疗的重病人无法及时治疗而造成大量死亡。所以，分配好紧缺防护物资是防疫的一部分，甚至是最重要的部分，因为医疗资源的挤占会造成整个秩序失控，武汉的恐慌很大原因在于此。

当国内大量医护人员在与病毒面前近乎“裸奔”导致近2000医护感染时，把“口罩留给真正需要的医护人员”，比一千万个“加油、挺住”更有意义。

目前我们无法简单用对错、优劣来评判两种防控方式，而是需要多一点的耐心，等待最终效果。我想，效果的评估就是各自付出的“代价”，包括生命代价和社会代价（包括经济、秩序、人权等等）。

疫情是一面镜子，会照映出很多的东西，而我们每一个人面对疫情的态度，正是我们面对世界的态度。

【作者简介】戴志悦（戴戴）：现为独立医学人文记者，旅欧作家，著有《遇见肿瘤名医》、《郭应禄传》。曾任人民日报社《健康时报》编辑部副主任、腾讯健康频道副主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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