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标题：别哭了，想给你讲个故事

图/日剧《西瓜》剧照

今天才得知YZ已去世三年了。

还是妈妈说漏了嘴。她信佛，认为我爸是她历劫所遇的冤孽，也许这么想可以给她一些慰藉。今天这个事她说也许是和我爸这边最后一道关卡，又提到在寺庙给我爷爷和YZ立的牌位快三年了。

我一愣，问YZ怎么了。

我妈在擀饺子皮儿，低头说不提了。

我见她眼眶发红，但也不得不追问怎么回事，却又心有所感，好像知道是怎么回事。我问我妈，是被骗了么。

我妈含糊地说了一下，YZ家的平房的租户（还是这个租户的什么亲戚我不清楚）勾着和YZ搞对象，偷摸儿给她带回湖北老家去，后来让YZ他爸追过去给领回来了，可过一阵子，YZ大概是暗地里和那人没断联系，不知有没有接应，又自己从家偷跑过去，这次就没有回来。

我问是失踪了还是死了。我妈语焉不详，或许是她阴气重、对神神鬼鬼的事情总有感应而想避开没有详细了解。只说她之前做了梦，梦见YZ跳河里了。

YZ是我妈三姐的女儿，大我一两岁，她出生时好像是被产钳夹了脑袋还是窒息怎么，损伤了一些智力。小时候去姥姥家，常常三姨也带着YZ在，YZ不能说傻，她很多事儿心眼儿很多的。我只记得很少一些和她相处的事儿，都是在姥姥家的。一个是中午和她去姥姥家村头的小卖部去买零食，迎面一个小姑娘好像看出她有异常人，非常鄙夷地冲她翻了白眼，她略有所感，我当时狠狠地瞪了回去，买完吃的在公园玩儿，我俩一起说了说那个小姑娘的坏话。

一个是过年时姥姥姥爷会各给我们孙辈五十块压岁钱，那时候我还是个伶俐外向的小孩儿，一本正经地给姥姥鞠躬说了一套拜年吉祥话儿。过一会儿YZ在另外一屋哭了，我问我妈她为什么哭，我妈说YZ看你这么着她不会说，后来也忘了她有没有对姥姥说大人现教的话。还有她那时和我二姨家的儿子玩儿得很好，这个表哥出生时同样遭遇了事故智力受损，他俩常撇下我凑在一起嘀嘀咕咕，我当时是有些不在意又有些孤单的。

YZ小学没上完，一直在家呆着，办了残疾证，每月能领一些钱，三姨在我小学时身体还行，在街上卖烤毛鸡蛋，YZ也跟着看摊儿。后来三姨身体不好了，影响了眼睛，半瞎还揽了扫大街的活儿，YZ就跟着扫。倒是我那个三姨夫，我妈叫小Y的，有手有脚什么都不干，还常常打骂我三姨和YZ。

她家后来吃上房租，按说经济条件过得去，但楞把日子过得糊里糊涂、邋邋遢遢。旁人劝不来说不通，也就不管闲事儿了。我妈最后一次管我三姨家的事儿，是她看着YZ在家时不时被三姨夫他们数落打骂可怜，给她介绍了一个通州还是哪儿的好像也是智力有损的本地男孩，图的是知根知底，不受欺负。那人家对这个男孩子照顾得很好，两方见面相看，对方也挺喜欢YZ，但最后被我三姨夫搅黄了。我妈也就和他们家断了。

YZ家的平房去年赶上了拆迁，我一直以为他们已经拿着钱搬进亮亮敞敞的楼房好好过日子了。我怎么也想不到，YZ已经不在了。

我也斟酌着问了我妈，就没有报案么，有孩子么。我妈说没有，又说第一次YZ跟着人跑的时候就应该告那人拐卖人口，谁都知道那人是图她们家财，可小Y不顶事。这次就只捧着YZ的骨灰接回来，就这么不了了之了。

前几年我妈给YZ拉红线的时候，我还在一旁说着智力障碍是不是不能结婚的话，可我现在，此时此刻，多希望当时YZ和那个男孩子成了，最起码她可以得到一些爱和关心，也许能有一段新的好的生活呢？

我和YZ很久很久没有见过面了，我印象里的她也许还是十几岁，头发又黑又粗，乱糟糟扎俩小辫儿，肤色黑，体胖，有点儿小胡子，习惯性含着下颚翻愣着看人，说话轻微结巴。她最后那几年我不知道她是什么面貌，怎么想的。记得听我妈提过一句，有手机了，老发短信，疯了似的想搞对象。

可她长大了，想摆脱原生家庭，想谈恋爱了，想有人喜欢她对她好，有什么错吗？她凭什么要遭遇这些？怎么能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没了呢？她走的时候还没到三十岁，我没叫过她表姐，我是不是已经比她大了。

我想不通，越想越难过，太难过了。

我受不了。

YZ的姓和名结合得特别好，是个挺拔清秀的名字，这大概是她父母给过她最好的东西了。

YZ要是再投胎为人，但愿她能遇见好人，过特别好的一生。

“愿你一生逆境历尽都是虚惊，再不因软弱怯懦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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